春雨晚来,淅淅沥沥地落下,渐融了堆积一整个冬的厚雪。天儿虽然比寒冬腊月稍暖了些,却也带着津津寒意,透骨透心。
北洺村往东十里地的一间院落里,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饶是春雨淅沥也未带走笼罩在屋顶的压抑阴沉。村西的李婶看着眼前一身缟素,面容煞白的姑娘心生不忍。
“方丫头,都是命,你节哀吧,以后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周婶安慰道。
堂屋正中央披麻戴孝的小姑娘面黄肌瘦,只低着头往火盆里麻木地丢着纸钱。
“唉,这老方走的也太快了,这留下三个孩子,往后日子可怎么过诶,真是苦了孩子了。”站在一旁的王婶抹了一把泪,低声叹息道。她眼里的心疼是做不得假的,可见也是个心善的主儿。
围在屋子里的村民,都惋惜摇头,只听着不远处有人低声道:“老方这样去了也是心疼孩子,他那病这样拖着也治不好,这不是白花钱还耽误孩子嘛。”
“呸呸,你这死鬼怎的在这说这样的话。”
屋内一时吵吵嚷嚷,方沫沫只觉得脑袋混沌得很,她抬眼看了一下跪在她身旁五岁的弟弟方有才,和三岁半的妹妹方汝汝,一阵没由的压力似重山压在了她肩膀上。
村民们低声叹息一阵,眼瞧着外间的雨小了不少,只听有人喊到:“时辰到,起棺!”
话音刚落,村里几个壮汉就抬起了方沫沫父亲的棺材,方沫沫抹了抹眼泪,牵着弟弟妹妹的手,率先走在前头。
雨落路滑,一行人吹吹打打往后山而去,烟雨幕下,显得热闹又凄凉。
待所有下葬事宜都办妥了,天色也渐晚,本就阴沉的绵雨层层叠叠落得更密。
村民们接二连三地下山,方沫沫带着弟妹跪在她爹的坟前,低着头默不作声。她本就瘦弱单薄,一层麻衣披在身上也松松垮垮的,那样子像一支被风雨摧残过的小草,着实可怜。
李婶看着怪心疼,上前拍了拍方沫沫肩膀:“孩子,天色不早了,跟婶子一起回去吧,以后有啥事婶子帮你,别太难过了。”
方沫沫抬起头,一双眼睛肿的像一对核桃,眼眶中的眸子黯淡无光,似失去了色彩。
她声音略带嘶哑:“谢谢婶子,我过会儿就带弟妹回去,我再陪陪爹娘。”
李婶听着她低哑的声音,心揪成一团,她也知道这个姑娘虽然看着柔弱,却是个倔性子。于是便也作罢,不再规劝,只留下一把雨伞。
眼瞧着所有人都下了山,这片坟地顿时安静凄凉,雨水将方沫沫浇透。方有才年龄稍大些,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见姐姐跪在地上,他也乖巧地跪在一旁。
方汝汝虽然年龄小,可悲伤绝望的气氛她感受得到,小嘴一撇,眼眶里含着泪珠,瓮声瓮气地说:“姐姐,汝汝心里难受。”
小孩子是没有丰富的词汇来表达心境的,只能说一句难受。
方沫沫看着乖巧懂事的弟妹,一直强撑着的情感瞬间决堤而下,她一把拦过弟妹,将他们揉在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三个孩子在初春的雨幕中哭成一团,那哭声听着直叫人心疼。
“爹娘走了,以后姐姐照顾你们,有才,汝汝不怕啊。”
“姐......”
似乎是情绪终于得到了宣泄,三个孩子抱头痛哭了一阵,心底的压抑释放了不少。现在天已经黑透,方沫沫这才缓缓起身,左右手各拉一个准备回家。
许是天黑了,这山路又被雨水浸得湿滑,下坡路上方沫沫拉着弟妹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
忽然,方沫沫没注意到脚下踢到一块石头,下坡的泥土被雨水浸得湿软,她一个不稳,身子直往下掉,整个人重心不稳,就一路滚下了坡。
“姐姐!!”
“长姐!!”
方有才与方汝汝一声惊呼,可两个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力气,根本抓住往下掉的方沫沫。
方沫沫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接而滚到身体没有支撑点,拦腰被一棵树给挡下,脑袋好巧不巧撞在树干上,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方沫沫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家里的硬板床上,她眨巴眨巴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人声。
“还好还好,醒了,吓死人了!”
“有才别哭了,你姐姐没事,这不醒过来了么。”
只是此时眼中充满迷茫的方沫沫已经换了一个人。
她本是现代社会一普通社畜,最近沉迷直播,熬夜刷直播时,迷迷糊糊地睡去,谁知道醒来居然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居然是破败的土坯房,而围着她的一群人,居然穿着古代的粗麻衣服,妇人绾着头,男人却留着长发盘着头。
方沫沫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可下一秒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扑到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叫:“姐姐没死!姐姐没死!呜呜呜~”
“这孩子福大命大啊,都摔成那样了,居然没什么事,看来必有后福啊。”
这时,眼中迷茫的方沫沫脑中突然多出了一段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记忆中各种场景浮现,但好像没什么开心的事,总结下来就是——苦命。
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的方沫沫意识到自己好像意外穿越了,刚刚是在继承原主记忆。
而她继承的这个身体的主人,不得不说太苦了,父母双双重病离世,留下年幼的弟妹,而且家中不但没有存粮,还因为之前给父亲治病欠下了不少外债。
而她刚巧成为了这个命苦的姑娘。
“兴许是摔了,这会儿孩子还有些懵懵的,咱们让她歇一晚,明日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