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非衣解释:“父女关系算半个,徒弟倒是差不多的。”
南宫蘅年岁不大,好奇心无穷无尽似的。“那你娘亲呢?肯定也很厉害吧,毕竟是仙岛出身。叫裴……裴什么来着……”
她和游御川彼此看一眼,结果谁也想不起话题来了。
俩人一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彼此冷哼一声,以后脑勺对着对方,不理睬进行到底。
等到身后这两小孩儿不闹腾了,空气除了嗖嗖的风声,似乎又太无趣。
裴非衣搭话:“先前不愁衣上的红莲幻境里过得太快了,想不想了解一下云佩佩和我的的事?”毕竟在商翊毫无保留的谈论中,她已经知道了许多不瑕宗、楚门客栈的往事。
她现在脑子里也是佩佩的事,掩天琉她都暂时不想管了。等找到楚门客栈,她先收拾一顿再交给商翊。
商翊目光流连在地面的风景,又抬起头来看着她侧脸:“想。”
他站在她右侧,能看见她右侧脸颊晕红,如同黄昏的一抹绯云。
目光垂落下去,不愁衣遮住了她右臂上被厌离剑划了一道口子的伤口。看不到的地方,被鲛人纱包裹住。
应该是没有疼痛的吧?他希望没有。
他想起红莲幻境里曾共享的痛意。血池,换骨,弱水,水牢下人们死寂的眼,寄仙使的眼神,她改学左手刀法,接受望苍杳无音讯的事实。
回想起裴绾青的姓名,生死不知的望苍,回岛后出现的裴谙。
目光如水,他欲抬起眼,似乎又忆起什么。
目光滑下去,裴非衣的红宝石额饰被他当做手链似的,轻轻一系,垂在他的手腕上。
灵族之力共享时需要肌肤相贴,当时情急,也没有想太多。裴非衣的饰品他自觉不方便收回自己的储物袋,现在想起来,便理所应当地贴着他手腕这么久了。
如同一圈燃起小小焰火的系带似的,先前没意识到,现在商翊只觉手部有了层无法忽视的负担,温柔而炽烈,手腕无法自如了。
等裴非衣讲话后还给她吧,商翊想。如果她不开心了,那就让玺苏在不容挫玉里多给她挑点东西送去。
一向只用思考今天喝什么茶、去哪里带着玺苏晒太阳、竹林散步的咸鱼商翊,已经把思考进阶到“楚雪蛾那个时候流行的服饰款式现在还会受到喜欢吗”这种程度。
裴非衣已经开口了,说的都是换骨那两年的事。
这段时光她的状态很差,时常受到血妖邪性的吸引,有时也浑浑噩噩。
换骨后修炼速度的确比从前更胜一筹,她在这里一边练刀法一边习术法,几乎到了左手挥刀右手施法的程度。
讲到这的时候裴非衣笑了笑,“我还挺厉害的。”
她想起偶尔会来看她的莫汀舟。
小舟里点着没什么用的一盏灯烛,她询问:“这蜡烛的灯油都不需要添?”
莫汀舟微笑,闺秀般,“雍州广大,这里不过是江家的一座小城,闽城。城外有城,也有江家人。”
裴非衣搓了搓皮肤,自身难保,这这这是江家本家的人油灯啊。
莫汀舟和她关系说得上微妙。
换骨、寄魂……自愿谈不上,说不上帮助,利益至上也不是完全。
“你出去后,帮我一个忙。”临别前,莫汀舟仍置身于那窄小舟中。
裴非衣怀中捧着白兔佩佩,回身看她。
不过已不是原先那只舟。在莫汀舟身下的,是一只纯粹血液打造的方舟,流动的血水中,不时还有血妖头颅一闪而现。
莫汀舟侧躺着,眸没有看她。
脱离人骨后,她几乎成了彻底的血妖,浑身只有脖颈以上是人类柔软的模样。
稠粘浓厚的血液勾勒出女人的形体,纤薄而柔媚,似乎和这血舟、这血池都融为一体。
莫汀舟的指尖随意把玩着一截被削断的蜡烛,血水构成的手指,摁灭烛光也不会感受丝毫疼痛。
“佩佩融了我的魂,我使了邪修的法子。佩佩以后相貌、气息会有几分和我相似。”
莫汀舟侧了侧身,血液流动间似乎还能看清人身时的裙摆花纹。
她将血池中一个冒头的三头犬血妖掐碎一个头颅,语调温柔道,“如果听雪宗的人找上你或者佩佩——包括听雪宗的宗主,江未满。你就说,莫汀舟的尸体在你手上。”
“他会留下你的性命,同时,我也能开展我的计划了。”
……
“为了彻底血妖化,她褪了人身的媚骨给我。当时佩佩受血妖吞噬,莫汀舟说反正她自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又分了一脉魂给佩佩。让佩佩彻底成为一个有媚骨效、人族魂、同时保持人型与妖身并存的大妖。”
“莫汀舟那处藏书丰富,不少都是她当听雪宗副使和成了半血妖后搜罗的。邪书还挺多的,我看了不少,都能说得上半个邪修了吧。”裴非衣说到这时顿了一下。
谁能想到,冒着仙气的正道之光蓬莱裴氏,为首的正统裴氏女近乎是个邪修呢。
周身一望,他们似乎飞向了接近那座蛇咬之崖的存在了,也就是仗天崖本崖。
当初共历幻境,裴非衣或许以为他并未注意,但这两年血祭池,商翊几乎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看着她不时揉背后的骨;看她将右臂被破魔箭伤过的地方沾血写上“司空家族必衰”这种气话;看她无聊闲下来,抽出鼎楼书籍翻看。
他视野移过去,神魂所能看见的她手中翻开的《如何三天拿下修士老爷》。
商翊:……
有些明白但仍然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