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汀舟笑着点点头,“恒城,本家。我要江氏,彻底湮灭。”
血色的唇开合间吐出温柔如水的字眼,她的计划是满城屠杀,一个不留。
裴非衣抛给莫汀舟一块留影石。
她说,“许是有一脉魂的缘故,江未满之前见过佩佩,冥冥中找上了她。我和他打了一架,说了之前你交代的话,莫汀舟的尸体在我手上,他就没下死手,留了我一条命。”
莫汀舟裙摆上蔓延出浓厚血水,如泉水般上升,吞下了留影石后再度回到裙摆处。
裴非衣注意到那血液模拟的下裙花纹似乎是振翅的雀鸟。
“他会用江氏秘法标记你,仗天涯里的幻境里兴许不会有感应,但到了此地,他会找过来的。”
“至于尸体,”莫汀舟眉眼舒展,目光向那木舟方向一望,“我自奉上。”
她纤手微抬,摇了摇,“借着梦霓娘子之手,将幻境与相隔一洲的仗天崖秘境与这血祭池相衔接也不容易,我需休养片刻,才好等着他来。等明后日,我派人送你们出血祭池。”
莫汀舟和江氏、江未满。
裴非衣和蓬莱仙岛裴氏、弱水牢。
她们都清楚明了,自己走向的路将通往何方。向生或死……
这或许是她们最后一次会面。
裴非衣口中似乎有什么言语想要挣脱复杂的思考,莫汀舟却轻轻摇了摇头,“小裴。”
“不,非衣。”
不必说。
叹息,她们不约而同转过了身。
裴非衣踏步于这走遍了的熟悉老路,青石板路承载了无言之息。
第一个,我看着走向毁灭的友人,无人可阻。
……
楼阁还是老样子,从前这雍州闽城鼎楼的模样。
她上了二楼,商翊正四处闲逛。屏风花纹细看一眼、缠枝玉瓶赏玩一阵。
脚步声并不算轻,他回过头。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离开这顺波逐流、安闲度日的状态似的。
裴非衣心里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
“这是固本还原丹,接着。”裴非衣向商翊抛去一瓶药丸。
商翊接过,听裴非衣说道,“佩佩炼出来的,比宗门的只好不差。”
“嗯?”商翊和裴非衣走进一间房。
他知道裴非衣喜欢句句有回应。即便没什么说的,他也会顺着说个字。
这间房还挺大,裴非衣打量着,拍了拍雕花木栏床,又摸了摸饮酒治伤所用的舛丝莼金杯。
不愁衣的红莲幻境中商翊神魂与她同历旧时记忆,对鼎楼也熟悉,每层楼拐弯处总有一间供休憩的房间。
裴非衣伸了个懒腰,聊着:“莫汀舟寄了一脉魂给佩佩,加上身为妖族,佩佩的精神力就越发强大。”
心情不妙的时候总喜欢多说话,从前佩佩天天给她讲什么样的胡萝卜口味最甜、什么样的男人最好泡。现在佩佩不在身边,就由她来讲话。
“那个时候为夺异火,我的脸可以说是毁容了,佩佩就一个劲儿学丹道药草,说要治好我的脸。”
还好商翊总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不枉她平时无聊就往藏宝阁去找他和玺苏玩儿。
裴非衣忽然一把推向商翊的肩膀,商翊还在认真聆听的状态,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就被她制住,背抵在了墙壁上。
佩佩说,魅惑神通总是在近距离范围效果最大化。
裴非衣在上楼时施展了高阶清洁术法,如今未沾脂粉,现在想来,不知道带妆效果好还是震撼人心的素颜好。
她的睫毛生的略翘,扑扇间好像在模仿小蝴蝶似的。
她是故意的,玩撩拨人心的把戏。嘴唇弯起,右颊染有后天得来的晚霞一般的绯色。,那是收服异火时未曾痊愈的烧伤。
心跳似乎有些加快,商翊心想,背后的墙壁还有浮雕花纹,挺膈人的。
鼎楼里还保持原先的布置格局。被误入楼阁的血妖撕毁的四季壁画旁,一盏烛火烧尽了灯芯。
这把戏似乎得到了商翊的肯定,他眸间后知后觉浮现起来温软的情绪,是裴非衣看着就欢喜的浅浅笑意。
只是还未扩大,裴非衣忽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商翊,现在是什么时辰?”
商翊抬眼,是裴非衣微颤的睫毛、起皱的眉。
不妙……
本来欲抬起触一下,感受那绯红是不是当真如同霞光一般绮丽的手停滞在原地。
他的心微微吊起,绯绯,你怎么总是多灾多难。
妆容也掩不下,裴非衣的面色开始泛白,不自觉握紧了商翊的手。
汹涌而至的夜色在血祭池中不可视,犹如蚂蚁啃噬的感觉逐步蔓延全身。怎么刚好就在这个时候,裴非衣不高兴了,这苦痛来得也太不是时候,真是煞风景。
她问,“丑时到了,是吗?”
那识海传音落入云佩佩心中,她方知裴非衣性命无虞,放下心了。
她眼睛眯了眯,在望风的楚玉开肩膀上放松了。
生活不易,兔兔休息。
楚玉开望了这心眼大的兔子一眼,方才彼此还生死一瞬的关系,现在就能趴人家肩上自在睡一觉了。
循着前方楚门客栈的气味,他支使着鬼车巨鸟向目标地进发。
鬼车之速几乎赛过疾风,当那巨大的翅膀振翅动作放缓时,南宫蘅似乎都还在梦游状态。
片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她无意识地抓捏游御川袖边漂浮的一个小小幽蓝幻影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