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非衣撕掉数个传送卷轴赶到时,面前的情形让她也忍不住怔愣在地。
漫天红雪,纷卷如水浪倒倾天地。更准确的说,那是一簇簇燃着焰火的雪,死亡的雪带着火焰的余温投进大地的拥抱。
破碎的建筑、倒在地上失去呼吸的人、染着鲜血的剑器、与地牢煞气同根同源的气息弥漫整座城池。
灵族纯净的气息化作无可撼动的防护障,楚玉开的气息。
有人用魂魄为引,成全佩佩残缺之魂灵,成为她身外之屏障。
心灵能够感应,她抬眼望去,泪痕风干的云佩佩与裴非衣遥遥相望。
“楚玉开……他……”话语破碎在妖化原型唇齿中。
心里所能感受到的情绪把她短暂填满,裴非衣走近她,二人无言,裴非衣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长发。
冰冷的白发,心里充满无可抑制杀戮的妖族欲望。
“我来吧。”裴非衣轻声说。
于是小兔妖将自己交给她的主人。身体化作一抹光影,裴非衣闭眼,后又睁眼。
红衣之上,白发飘荡。
属于人类的面庞上,眉染上霜白,眼尾拉长、涂抹上妖类的猩红。
微微偏过头,看着细白的绒毛生长在体肤之上。骨节突出、指甲伸长,仙送锦温顺揭开束缚,双刀微颤,她握住。
以人类之体,妖化!
冰寒的气息借由刀身传递,喷吐在被煞气包围的城镇之中。
裴非衣银刀一转,右手乏力,双刀仍以精准的起势完成刀气的传递。将刀主所要传递之物爆发,于是双刀怒斩之下,大地裂开一道缝隙!
雷电游走般,亘古的伤痕从今日起留!
震荡开风浪气旋,裹挟着雪与火,冲击那些本是熟悉的望瑕门人。
血腥气与嘶叫声在人浪中此起彼伏,寻千水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含着弱水的保护之力,将杀意喷薄在那猩红煞气上。
有人咳出血、跌落在地陷入昏迷。
有人仍不清醒,握着刀剑的双手乏力,攻势截断。
有人瞳眸逐渐清明,却在看清眼前情景后心绪起伏,不知发生了什么。
东方尧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沾了同伴血迹的长剑,“不……不……”他的道心开始不稳。
泪水滑落,璇珠颤着唇齿,捧着破碎的天运珠。记忆归来,如果不是她,或许云佩佩一行人伤亡远比现在轻。“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起,被操控着,做了什么?
脚步虚浮、身体颤抖。被人当枪使、作棋子用,竟是这般痛苦!
好比一场灾难,不可控,不敢言痛。
面对那些彻底失控、眼底体内都被煞气操纵的人,裴非衣毫不留情斩杀了他们。一击,结束棋子的半生!
血液溅上了面颊,她抬起袖子去擦,苍白的肤色,妖化的外貌,她如今比异族还像一个冰冷无情的妖魔。
还有更多,无法自控的人,无辜的百姓。
防御罩容纳了她的进入,裴非衣看见游御川隐隐在咒法反噬狂暴的边缘,南宫蘅压制着他,口中念着什么,几乎字不成句。
南宫蘅紧紧捏住手腕,那里枕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手镯。
明黄瑰丽,如今染了缕缕血丝,像是污染了原本的纯色。
“四方永司来了人,我向他买了缘。代价是什么我目前不知道,我得到一串咒法口诀,运用它这手镯就在发烫发热,游御川似乎能好受些。我猜、不、可能跟蘅祖留下来的东西有关。”
她有些语无伦次,裴非衣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将手放上那只手镯,能感受镯身的高温与颤度,更有着呼之欲出强烈的妖力波动。
若是蘅祖留下的力量似乎也能说得过去,裴非衣灌进雄厚纯净的灵力,手镯却并无反应。
片刻后她说:“心头血。你取一滴心头血试试。”
南宫蘅回身看了一眼游御川,少年先是不断运用咒法,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正拼命压抑住自己暴动的御魂,以至反噬的力量将他的痛苦淋漓尽致描绘在惨白的脸上。
再这样下去,他作为一名修士的根基,都会被废掉!
南宫蘅咬咬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毅然决然刺进心口。
痛意扭曲了她的眉梢眼角。沁出泪的同时,血液顺着刀身暗槽滑下。
裴非衣当机立断,灵力一挥,将那滴精纯血液送到手镯旁。治愈法术在她指尖展开,送至南宫蘅胸前,又迅速取了治伤药教她先用了。
失了那滴血,南宫蘅脸色唇色迅速苍白下去,任是顶尖圣药片刻内也不能充盈她的灵气海。一滴心头血,寿命一甲子。更莫说她只是个初修炼的晓雾岚修士,往后能否再度精进修为都难说。
她只是第一时间将那血液涂抹在手镯上,又再度念起那卖缘老板教授的口诀。
“悠钦不陨,赐君难为……非祭我身……”
裴非衣倏地抬起头,手镯也同时爆发出刺眼光芒。
天光大亮!
浑厚悠远的气息伴着远古琴曲而来,天地被煞气卷起的大雾笼罩——
随后,明丽光辉划破阴霾。
玉溪枕流一般的声音缓缓说道,“老身……怎么在这里苏醒了?”
女声,却并不见人影。
直到大地一阵一阵轻颤,同类的气息令裴非衣似有所感,她站立起来,与雾中现身的生物对视。
那是一对如同夜月的兽眸。
明黄,瞳仁是妖族的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