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销售公司第一脚基本上算是踢开了。
但这只是站住了脚，能不能站得久，还得靠销量。销售是个硬活，说得再好，没有订单，等于没说。我虽然来得匆忙，但来之前，还是做了功课的。原计划在谭副经理的帮助下，先派出几个骨干，去市场上撕开一道口子。谭副经理是和师傅一起进厂的老人，据师傅说，他是一个干实事的人。没想到干实事的人对我的抵制情绪这么大？依靠他明显不行了，我必须在稳定住队伍的同时自己发现、自己选择骨干去跑市场。只要有了订单，后面一切的想法就有了回旋和施展的可能。
下午上班后，我和配件部负责人、综合办公室的小李整整谈了一个下午，对谭副经理有了新的了解，他对待工作非常努力认真，就是魄力少点，舍不得花钱，偶尔来个用户，也舍不得去“玫瑰餐厅”，总带客人在小摊上凑合。这点倒和师傅介绍的不谋而合。我在心里想到，如果谭副经理仅仅只是“魄力”问题，没有其它因素，那我以后就可以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了。
小李他们刚出去，小邓就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叠纸，脸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见他进来，我扔过去一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互相点燃，长吸了一口，我发现他的脸色正常多了。他拿给我的材料最上面一页是一份报告，销售部关于直销转经销的申请报告，我看了一下，时间是去年底。也就是说，在半年前，他就已经思考销售模式转变问题了。
我问道，谭师傅没同意？
他点了点头。
我说，现在还有信心没？
小邓说，方案都是完备的，如果要用，得根据目前的市场情况完善一下。现在最急的是安排销售人员去市场上摸摸底。
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问，以前为什么不去？谭师傅不让？
小邓说，差旅费太低，包不住，没人愿意去。
我又问，销售费用用完了？
小邓说，还有多一半，谭经理心疼钱，不让出去。
这是上一辈老师傅们的共同想法，节约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他们认为不花钱办成事才算本事。以前我在工段的时候，老孙也是这样一个人。
销售部有合适的人没？我问。
有。小邓说。
哪一个？男的女的？
男的，小邓说，我。
我以为小邓还在和我赌气，就笑了，你不行？
小邓说，为什么？您不相信我？
不是，我说，你走了销售部群龙无首。
小邓见我不像开玩笑，就说，没有订单，就该“斩首”了。小邓神情有些激动，坐在家里，算什么销售？我一直想去市场上试试，我就不相信，别人能跑来订单，我们也能。
我突然觉得应该给小邓沏杯茶，就站了起来，在纸杯里放了茶叶，在饮水机上接了水，放在了他面前。小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明白，此刻他需要的不是茶，茶能解渴，却暖不了心。
你去可以，不要怕花钱，市场不好，正是销售费用起作用的时候。我端起茶递到他的手上，你出差后，销售部我先替你管着。
小邓把茶水放在桌上，站起来说，拿不回订单，您就另找他人，我就不回来了。
这句话很对我的脾气，我笑了，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小邓说，票我已买了，坐晚上的车，火车上睡一觉，天亮就到了。
小邓走后，我在手机里保存了小邓的电话号码，这是我有了手机后存的第一个号码。走出办公室，我发现已经下班了，只有综合办的门开着，小李一个人坐在里面。
怎么还没走？我随口问了一句。
办公室是为您服务的，小李说，您没走，我怎么能走。
我觉得这个小伙子哪儿都好，就是心眼太活了，没有那么多讲究，以后有事我会给你说，如果没说，到了下班时间，你直接下班就是。
小李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事？
谭副经理还在办公室，好像在等您。小李说。
我看了看时间，今天我有事，你给谭师傅说一句，明天我找他。
说我不是故意晾谭副经理，也不尽然。我觉得今天应该晾晾他，今天晾了，以后好打交道。
我在沟口买了一个烧饼夹面皮，一边啃着一边往单身楼走去。走到门口了，我又退了回来。土根肯定在宿舍等着喝酒，应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自己一天的工作总结一下。
夕阳挂在山头，发射出金黄色，这是收获的颜色。我心情愉悦地走着走着，就踏上了去河边那片树林的小路。坐在石头上思考，天空为翼、树叶作证，相当于既回忆了过去，又把握了现在，还可以畅想未来。越想越兴奋，我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树林里有一层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夕阳斜射过来，给树林披上一层梦幻的颜色。有鸟儿在树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更衬托出树林的静谧和画意。
那副图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觉得心猛地跳到了胸口，一个穿着黄色夹克衫的女性屈腿坐在石头上，她的额头放在膝盖上，一头浓密的黑发倾泻而下。她好像睡着了，在这样一个恬静如画的地方，活脱脱一个睡美人。葡萄，我在心底喊了一声。这身形、这体态太像上学时候的葡萄了。难怪她总是消失不见，而又处处可见，她真地已经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了。我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生怕一点点声音惊扰了她。天空、夕阳、高山、大树，还有脚下的水鸣、头顶的鸟叫，使我如梦如幻、如临仙境。
我发誓，我没有带来尘世间的任何杂音，除了自然界的原声，她还是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