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便睡了过去。王顺等人也因白日里经历了一遭惊心动魄,在体力不支中或犯起了迷糊或打起了瞌睡。
那殿外守着的喻柬之倒是和千牛卫的兵,打着十二分精神,一直没合眼。
他记得嘉定元年的时候,傅祯也因忧思过大病过一场,只是那时太皇太后还在,倒比眼下的情况好上许多。
年轻的皇后在效忠她的君王,担心她的丈夫,慈爱她的儿郎,忧思她的艰难。
他能做的,除了效忠他的君王外,能帮到她的,仅仅是让她知道,他与她有共同的君王,他和她站在一起,愿她能稍稍心安。
铜漏滴答,刻有时辰的沉箭有条不紊地下移,已经到寅时了。
榻上有轻微的响动,傅祯疲乏地睁开眼,被殿内的残烛一晃,分外不适。
他欲叫人,却是无力,伸手往榻边一摸,就触到了媛媛的头饰。
他下意识去看,她正侧趴在他身边昏昏睡着。他这才回想起之前的事,皱着眉缓了缓,依然觉着胸闷。
他清了清喉咙,抬手去推她手臂:“皇后?”
连着叫了几声,媛媛终于一个猛动,迷糊着醒来,看到他睁着眼,困意消了一半,下死劲打量他,确定自己没有做梦方惊喜道:“你醒了!”才说完这一句,声音就发了瓮:“吓坏我了……”
这是好事,她眶中却忽然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泪珠。
傅祯皱着眉道:“朕这不好好的吗?你哭什么?”
媛媛垂了眼,咕哝道:“谁哭了?”
傅祯轻轻点头道:“好好,你没哭,是朕眼花了。”
媛媛的泪水却止不住了。
他说得倒是轻松,却不知她方才经历了什么?那帕子上的殷红已惊得她头晕目眩了,看到他原本好好的人忽然呕血昏迷又吓得她六神无主,若非请来郑国舅拿主意,她怕是早就乱了阵脚,吊着精神强装镇定了半晌又被王顺的话怄得心口疼……那一刻她恨不得她替他受这一遭罪,而不是被推着去扛近乎生死存亡的大梁。
他面对朝臣尚且应付得辛苦,她一个后宫女人料理些琐事尚可,骤然被拎出来预备去堵前朝的悠悠众口,她不怕才怪。真像王顺担忧的那般,她和鹦奴会成为别人手里的木偶。
她从前那么喜欢他,哪怕他心思不在她身上,她依然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享受着他给她的一切尊荣,便就做不到看他受罪。她提着一口气盼着他好,终于看他醒来,又是激动又是惊喜还有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却不想这些情绪在这时咕嘟咕嘟焖成了一股浆糊,以致她不管不顾地哭成了一枚妥妥的怂包。
傅祯看她大有决堤的架势,就说:“你哭起来真不好看,尤其趴着睡觉,左脸都压出褶子了。”
媛媛被他的话一激,手里的帕子就甩到了他胸前。
傅祯摸到她的帕子,支着手肘道:“朕实在是没力气,你自己擦吧。”
她扯过帕子后反而向左转了转,他就看不到她左脸上的压痕了。而后,她垂着眼睛平复了几个弹指,这才扭头要叫人。
冯全早就听到声音了,而后喊他师父,王顺揉着眼睛就要上前,又被冯全一把拉住,连带上秦通,三人做贼似的看了一场不大成型的嘴硬的戏。
王顺对上媛媛那双红眸,立刻一拍脑门:“哎呦,陛下醒了。”说着就催促秦通道,“快去请王奉御给陛下请脉。”又指挥冯全道,“你去传膳,陛下指定饿了。”
他则溜溜地去端药了。
尚药奉御提了精神入内,一番望闻问切后,面上不显,内心却没敢放松,圣躬积劳成疾,情志失调,除了静养外,还要疏肝理气,不过这不能光靠药理,需得从内改善。
傅祯如此,全因他过分忧思太皇太后所致。
十来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好年纪,然因先皇后和先帝却接连崩逝,他尚未从悲痛中缓解过来,便又被迫参与到与权臣制衡的游戏中,这期间,仅仅有他的祖母对他呵护照顾,关怀备至,却不想,他没在老人家跟前尽几年孝,又穿着一身白为她盖了棺。
媛媛心疼他,也正是这点。她很小就没了母亲,她就更能体会和理解他的心情。
说他幸运,那是他年纪轻轻便御极登顶,而这背后的残忍便是,他很早就成了一位孤家寡人。
他是天子,更是个人,肉身凡胎,有七情六欲。
他会期待得到亲人的关怀,也会盼望得到师者的夸赞,更会得意居尊夷夏带来的风光,却也免不了恼恨臣卿的不忠,怜悯子民所经受的苦难,以及去思虑一些不愿亦不忍使用的手段。
既有忧思,必生彷徨,易遭反噬。好在此时他终于记起,祖母临终前对他的嘱托里,还带着提醒。
——皇后乃皇帝结发之妻。
兄弟姊妹长大了,或娶妻或嫁婿,会渐渐离开他,只有妻子是他迎进来的,是个能和他始终站在一起的人。或许这个提醒在去岁冬季就生了效,连带他面对那不常见的儿子都能多几分柔和。
他知道她在意他,而他,也应该在意她。
傅祯简单用了些膳食,不一会,媛媛给他喂了药,又服侍他漱了口。看他尚有几分精神,她便与他说了裴翊和郑得得知圣躬违和,已决定取消明日的常朝。
傅祯不置可否。
虽不想过多打扰他,她也不得不和他说:“除左金吾外,诸卫大将军尚在延英殿等候为陛下拟方和药的消息。”
傅祯“嗯”了一声,随即道:“明日开了宫门,让他们各回衙署。”
“是。”
说到关键之处,她就跪下来请罪,以一封手书调动了他的亲卫。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