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免懊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将她除去,留个李珑在手,便足用了。
崔重晏却是闻言变色,目光冷冷盯着地上的那名将官。那人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气,惶恐不已,不住磕头求饶。
田敬正要出言,为自己的人开脱,这时,又传来一则紧急军情。这回送信来的,是奉崔重晏之命正领兵守着白虎关的崔忠。崔忠送来的紧急信报里说,江都王重整旗鼓,这一次,亲自带领重兵前来攻打白虎关。
不但如此,竟将长公主也绑在阵前,以此要挟青州军出来对决。否则,便将她充作妓,好叫天下人都知,齐王是如何一只无能至极的缩头乌龟。那江都王的军队虽然刚吃败仗,但非但没有影响士气,反而愈被激发出来斗志。更听闻他许诺,只要攻下青州,便准许部下在城中劫掠三日,以此作为对青州的报复手段。对方的渴战之心可想而知。因而崔重晏在回来前,命崔忠避其锋芒,暂勿正面迎敌,只需利用城关死守,先消磨对方心志,与此同时,也是给自己争取尽量多的整顿时间。谁也没有想到,那江都王竟会用如此的方法,来逼迫对决。“岂有此理!陈士逊果然是卑贱小人,如此行径,令人发指!”齐王脸色发青,恨恨骂道。
崔重晏的神情亦变得有些难看,不再停留,转身匆匆离去。他连夜行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白虎关,崔忠迎他入内。他大步登上关楼,朝外望去。
就在城关之外,两山相夹的一片野地之中,密密麻麻驻满江都王的军队,旌旗蔽日,阵列分明。
在队列的最前方,距城关数十丈开外的不远之地,一架高高竖起的攻城云梯之上,竟真用绳索吊着一名妇人。
妇人披头散发,耷拉着头颈,曝晒在烈日之下,人悬在半空,仿若一只用稻草扎成的人偶,被大风吹得晃晃荡荡。情状极是不堪。
"已这样吊了三天。”
饶是崔忠素来狠绝,此时也是不忍再看,只低声向着崔重晏说道。崔重晏没有立刻说话,只凝视着城关外的长公主。
这时,他立在城楼上的身影被下面的人看到。一阵喧哗声中,一名将官纵马出列,来到云梯之旁,指着空中的长公主大声说道:“你便是崔重晏?我家王上还道你的好义父被吓了胆,连夫人都不管了!可是终于想通,肯派你来再与我王大战一场了?"
长公主被下方的喧哗声惊醒,吃力地睁开眼睛,抬起头,透过披散长发,当看到崔重晏时,失神的双目突然圆睁,死死地盯着他,一眨不眨。崔重晏与她遥遥相望片刻,忽然抬手索要弓箭。崔忠不解,只茫然递上。崔重晏接过,慢慢弯弓搭箭,瞄准对面的妇人。
他的神情冷酷,目中透出一缕杀意。
崔忠这才顿悟,心下更是了然。
这是要给长公主一个痛快,免得她再遭受更大的屈辱。长公主凝视着张弓待要射杀自己的崔重晏,面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在猎猎的大风里,她颤抖着张开干裂得出血结痂的唇,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喊道:“你替我告诉霓裳!等到长安光复的那一日,务必记得将我遗骨带回,埋在祖宗地旁,好叫他们知道,我没有玷辱长临长公主的名号!我已尽我之力,无愧我的姓氏--”鲜血从她因了喊话而破裂的口唇上不停滴落,溅在下方那将官的头上。他仰头望一眼,又见崔重晏已张满弓,竟是真要下手射死这妇人,不禁也是暗自心惊,急忙下令,叫部下迅速将人放下。
绳索一砍两断。
长公主一被放下,便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将官又看一眼关楼上的那道人影,迟疑了下,命人先将妇人带下,接着,唤人火速出去传信。
距此数百里外,密城的守军已与江都王的另支军队对峙多时。起初战况并不激烈,江都王的重兵仿佛都压向了白虎关,但就在这几日,江都王人马如潮水一般,突然一波波地压上,数量之众,远超密城守将杨灵的预料。
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已快要坚持不住,而相继派出去求救的信使却全被拦截。杨灵的焦急,可想而知。
这天傍晚,随着夜幕降临,持续一天的战事,终于得以暂停。在城外江都王的阵地里,一面大帐之内,一名男子与几名心腹秉烛议事。此人身材高大,浓眉隆鼻,仪容不俗。年纪也不大,与靖北侯裴世瑛相仿。他的眉头微锁,身边几人亦沉默不言。看去,仿佛也遇到了件棘手之事。“如何?你们都是如何想的?是拿这边,还是全力围攻白虎关?”片刻后,他将手中的信报丢开,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之人,发声问道。此人正是江都王陈士逊。
此事实在非同小可,众人正各自在心中权衡利害轻重,一名小兵入内传话。"禀江都王,外面来了一人,自称姓裴,来自河东裴家,行二,求见王上。"河东裴家,行二,那不就是那个靖北侯裴世瑛的兄弟,白家商社女主人的夫弟?纷望向江都王。
帐中之人皆知主上与裴世瑛过往有些纷争,加上这消息实是突兀,不禁都觉意外,纷他显也没有想到,一顿,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不曾提及。只说求见。"
“带进来吧!”
陈士逊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