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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潇今日没穿上值的飞鱼服,亦没带随身的佩刀,身着天青色锦缎常服,眉目端秀,仪容俊雅,不知他身份的人乍看会以为他是一位谦和温润的世家公子。
然而东大街毗邻皇城,是达官贵人往来密集之处,这条街上的商贾伙计自然识得易潇这张恶名在外的脸。
易潇率锦衣卫精锐包围春风楼的那个夜晚,让这条街上周遭的商户都心有余悸,此时伙计见易潇走进来,眼神发直腿打颤,不知门口围了多少精兵校尉。
伙计搁下手中账册,舌头都快捋不直:“易、易大人大驾,有失远迎……”
话音刚落,门帘又被撩起,伙计吓得又一哆嗦,生怕进来一队披坚执锐的锦衣卫,却见门帘落下,探出一个如花似玉的脑袋。
杜清沅一边撩开帘子,一边低声咕哝着:“呵,每次都走那么快,怎么不一步登天呢。”
帘子落下她一抬眼,正对上易潇回头瞧她的眼神,凉凉地从她脸上掠过。
杜清沅不知他听见了没有,闪到一旁,干笑着打了个哈哈:“这身衣裙不利索,行路不便……”
易潇移开目光,自如地在大堂客座中坐下,瞟一眼伙计:“叫你们掌柜过来。”
杜清沅和季管事也在他身侧落座,不多时便见二楼走下一位身材富态的中年人,白白胖胖,看着面善和气,杜清沅一眼认出这是典当行的吴掌柜。
吴掌柜到底见过些世面,在易潇面前也不露怯,镇定自若地看茶见礼,再徐徐问道:“大人今日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易潇以手支颐,客气的问话带出审问的冰冷语气,扬起手中画轴:“听闻吴掌柜颇识字画鉴赏,这幅画请你掌眼瞧瞧,是真迹……还是伪作?”
吴掌柜以为单纯只是请他鉴画,上前双手接过画,徐徐展开画轴。
赫然出现一只孤鹤,单腿独立在空荡荡一片白的画幅中,显得凄惶无依。画幅角落是熟悉的落款题字——鹤之春,建彰十五年春,杜之蘅。
吴掌柜握着画轴的指头颤了一下,抬眼看向座上之人,易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恍惚了片刻又镇定下来:“易大人,您这画应当是日前尊夫人来本店买下的那幅鹤之春吧?不知大人缘何怀疑此画真假,但我敢保证,此画绝无可能是伪作。”
“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大人。”吴掌柜面色恭谨,眼神却笃定地毫无闪躲之意,瞧不出半分心虚。
易潇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草民有幸与杜老有过数面之缘,熟知他落笔作画的笔风,常用的笔墨、印泥。大人请看这落款的印章缺了一角,正是因为杜老作此画前不久不慎磕坏了印章,又来不及重制新章,故而真迹上的印章有小小的缺损。知悉此事之人不多,这绝无可能是临摹的仿作……”
这番话说得清晰有理,但依旧没有实实在在的凭证。
易潇转了转茶盏,正要开口,被一道脆生生的嗓音抢了先。
杜清沅问:“吴掌柜,那日你说这画是不久前从藏家手中收来的……可否相告上一位藏家是谁呢?”
吴掌柜讪笑了一声:“夫人好记性,此画确实是从旁人手中得来,但……时日久远,我一时也忘了是从何人手中得来。”
易潇眼眸微眯,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吴掌柜身上——方才还算从容的商贾此时白净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破绽。
他抓住这丝破绽往下问:“吴掌柜若是忘了,今日便好好想清楚,那人到底是谁。我今日正好得闲,可以在这儿陪着你……慢慢想。”
易潇抿下一口茶水,轻而慢地吐字,带着蚀骨的寒意,听得吴掌柜雍容的身子打了个冷颤,直觉得自己快被请进北镇抚司喝茶了。
季管事眼神请示易潇后,出言提醒:“吴掌柜莫要犯傻装愣,您这典当行在东直门大街上开了二十余年,进出当铺的质物无论活当死当,哪怕是一件旧皮袄也该有存根记录在册……如今一句记不清了,便想糊弄过去吗?”
吴掌柜哆嗦了一下,终于扛不住,跪下求饶:“请大人开恩,草民并非有意隐瞒,这一行的规矩自古是如此,必须对客人身份守口如瓶……况且那位贵人典当此画时威胁我万不可说出他的名讳,草民实在得罪不起,请大人体恤。”
吴掌柜说完,见易潇依旧面沉如水,以为他还在疑心画的真伪,立时对天起誓:“大人放心,不必追究此画从何而来,草民也敢拍胸脯保证,此画定然是杜老真迹,若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家财散尽,断子绝孙!”
易潇端起茶盏,抵着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不疾不徐饮一口,漫声道:“什么人竟逼得吴掌柜发这样狠的毒誓,也不能叫我知晓身份……这可比区区一幅画是真是假有意思多了。”
他搁下茶盏起身,靠近吴掌柜身侧:“吴掌柜既是有这一行的规矩要守,我自是不好让你坏了规矩。那我就……亲自来查了。”
吴掌柜一脸惊慌地看着易潇走向柜台,拾起几大本账册丢给季管事,复又翻找各处可能藏物的抽屉案几。
眼看瞒不住了,吴掌柜认命地闭了闭眼,识时务地换了说辞:“既是大人有心追查,草民自当竭力配合,怎敢劳烦大人亲自动手……来福,去把两月前的存根取来。”
伙计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乌木方盒,方盒里装着厚厚几大叠存根票据。来福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张抬头写着“死当”的存根。
存根呈到易潇手中,他漫不经心低掠过上方几行字,目光逡巡着往下时,神色逐渐凝重。
吴掌柜觑着他的脸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却见易潇视线久久停在存根末尾处,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