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体到现在还在荒海,且已经开始消融,所以才会这样。闻人笙默默想,抽空要去一趟荒海。
虽然那地方,他下不去,但到底是酆都的地盘,把酆都踏平了,总有人能想出来个办法。
她还是太善良。
说她是灾星,都是瞎了眼了。
她要真是灾星,很多年前那场流火,人间至少要再死一多半。
“你在想什么?"夏灼趴在他背上,问他。外面微风荡漾,吹在脸上很舒服,闻人笙吸收了一个碎片,记忆恢复了一些,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这么背过她。那时候她住在昆仑山,众神云集之地,唯独她不受待见,诸位先天之神,各有神通,不至于连那些人都惧怕她,只是她和哥哥出生在诸神末期,天道石上朱笔刻下的谶语,她是死神,主杀戮,弑神之神。
从她降世之后,神族就在逐渐凋零,尽管在她出世前就早有苗头,但还是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她身上。不管是不周山思过,还是将她独自留在人界,尽管有千万种理由,但闻人笙始终觉得,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伪善理由。“在想如果我是大殿下就好了,或许你可以开心一点。“闻人笙已经想不起来她哥哥的样子了。
只记得自己有意识以后,殿下总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睡觉、静坐,大殿下每日都很忙,偶尔来看她,也只是坐坐就走,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从别处听到的光明和死神曾经多么手足情深,都觉得像是杜撰。
不过殿下确实眼里只有哥哥。
她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
夏灼声音微冷:“你就是你,你不需要是他。”闻人笙以为自己的言语冒犯到大殿下了,忙说了句:“抱歉。”
夏灼并不是那个意思,但也懒得解释了。
她其实很虚弱,离消散大概只差一口气的距离了。天道说,她会死在闻人笙手里,其实她是相信的。她有预感,她已经活不了太久了。
她能预知世间所有的死亡,唯独不能预见自己的。“我唯一一次跟哥哥吵架,是因为你。我那时候不被允许离开神殿,什么事都是你在做,他觉得我不过是制造了一个替身,来帮我完成那些我不能做的恶事,连他都相信,我生性邪恶,会毁掉一切,你做的一切都是我意识的延伸。"夏灼笑了笑,“你也真的争气,我跟他吵完,你就杀了雪神的坐骑,雪神要我哥哥诛杀你,我不允许。他不能理解,觉得你不过就是块石头,毁了这个,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闻人笙眨了眨眼,近乎期待地问:“所以我对殿下来说,不一样吗?”
“不,他只是没搞明白一件事,我的东西,就算什么用也没有,那也是我的东西,没有人有资格来替我处置。”“后来呢?"闻人笙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件事。“后来他把我囚禁在雪山抵罪。”
闻人笙不敢想象,她那样的性格,该会多么愤怒。她尤其不能接受哥哥这么对她。
“你不记得了?“夏灼的问句很轻,最后自答道,“你是那时候暴露出早就长出心脏的。一拳砸掉半边雪山,把雪神的老家砸了个稀巴烂,没找到我,又把雪山移走,移到火上烤,天翻地覆了数日,我找到你的时候,天道已经把你劈得只剩下一缕魂魄了。”
“你厌恶我吗?“闻人笙问。
被一个低贱的生灵怀揣着这样肮脏的心思觊觎,情欲肆意疯长……
夏灼摇头:“我那时,没有什么感受,只是有些羡慕你,你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不是您的错,是他们的错。”
“是谁的错已经不重要了。”
她快要死了。
尽管她不会真的死亡,或许几百年,或许几千年,又或者是万年,她终究还有转生的一天,但她此时并不忍心告诉他。她曾经很羡慕他,但偶尔也觉得他可怜。
他被她创造,于是只能围着她转,一辈子困在她这里,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山洞到了,闻人笙把她放下来,夏灼挽了下袖子,弯腰钻进洞口,闻人笙从后面拉她一下,她回头,却看他只是握了下她掌心,似乎早就猜到她那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但这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是谁的错很重要,这世上总归是有规则的,什么都不计较只意味着您什么都不在乎,但我希望你在乎,哪怕是很微小的东西,总有值得你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