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阿南还是扶着姜和缓缓地走回去。
小白紧随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蹭一蹭姜和的脚,带着些痒意却让她感到心惊胆战。
透过衣物,姜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温热的胳膊,似乎略带些僵硬。
她秉承着记者的职业道德,试图缓解这份尴尬:“阿南,这里的梯田挺好看的。”
阿南点点头。
氛围却更加地尴尬了。
“阿南,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
阿南点点头,依旧没什么回答。
姜和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友善些:“阿南,你今年多大了啊?”
阿南:“十七。”
“你觉得这里——”
姜和还没有说完,却被阿南给打断了。他定定地看着她,淡淡道:“到了。”
姜和微愣,才突然发现赵叔已经在原地等待。
赵叔看见姜和,一张急得通红的脸这才稍微缓和。
他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过来,满是担忧道:“恁这姑娘,我就去买个药咋就不见了嘞。村里没有那个啥沙星片,只剩这个嘞。要不俺送恁去县里医院看看?”
姜和接过赵叔递过来的药,招了招手,温言道:“不用麻烦了,谢谢您赵叔。”
她熟练地打开包装,撕开铝箔纸,干吞了下去。以前她也遇见过没有药的情况,她不是那么娇气的人,都已经快到村上了,没必要折回去。
她瞥了眼阿南,心中有些不知是何滋味。虽然很多时候她也不想承认,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她那张脸确实是一个采访利器——很少有人能够如此冷漠地拒绝她。
阿南还是头一个,让她感到职业生涯难得的挫败。
她长叹。
赵叔看见阿南,笑呵呵地打着招呼:“阿南,恁姥现在身体还成不?到时候来俺家,俺给恁和恁姥烧几个菜。”
阿南把姜和扶到电线杆子处便欲离开,听见赵叔问候,他埋头回道:“阿婆她身体不太好。”
也不是不太好,而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自己搬着木椅坐在外面晒太阳,不好的时候整日整日躺在床上忍着疼,一声不吭。
“恁待会要去干嘛?”赵叔拍了拍阿南的肩膀,安慰道:“俺刚好待会要送姜姑娘去村长那,要不要俺载你一程嘞?”
阿南摇头。
姜和松了口气。
她踉踉跄跄地坐上摩托车,在曲折蜿蜒的路上行驶。
很快,姜和便看到了一片简陋的水泥房,墙上瓷砖要么破裂要么掉落,杂草、青苔、蜘蛛不断,脚下铺着的水泥地也洼洼坑坑,时而还有些积水。
已经简陋得不像话。门口处贴着的便民服务站的字样渐渐褪色,被岁月腐蚀得斑驳不堪。唯有“为人民服务”那五个大字亘然未变。
“姜记者,欢迎欢迎!”门内闻声走来一个稍白净的矮矮中年男人,他脸上褶子很多,一看到姜和便热烈跑过来冲她握手,“俺是这里的村长,俺姓杜。”
“杜村长您好。”姜和回握。
她稍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刚才被黑狼追赶着实是有些狼狈。然后便郑重地掏出自己的工牌和证件给杜村长看:“杜村长您好,我是来接管如庭的工作的。”
杜村长十分信任地摆了摆手,几乎没看两眼,笑道:“不用不用,俺相信你。”随后他有些忧虑道:“如庭那姑娘咋回去了呢?都没跟俺打一声招呼。”
当初凌庆负责这一项目的时候,最踊跃参加的便是如庭。她知道如庭参加项目是因为喜欢凌庆。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如庭却退出这个进行了一半的项目。
她皱眉,心里千思万虑,却忽然想到来这里的正事。她问道:“村长,我这也是第一次来到白云江,想麻烦您给我推荐个向导。”
“向导?”
“对,希望能够熟悉当地环境,普通话好。”
杜村长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笑道:“你这一说俺倒是有个人选嘞,俺记得纪南那小子普通话忒好,尤其是他那条狼,鼻子可灵啦!”
姜和一听到这明显的特征,眉头拧了起来。
杜村长说的莫非是……阿南?
她心中顿感不妙。她试探性地问道:“杜村长,您是说阿南吗?”
“对呀!”杜村长乐呵呵地点点头,但却有些可惜道:“他是个苦命娃子,爸妈出去外面打工就再也没回来过了,跟着他那姥姥相依为命。后来他姥姥病重没人照顾,他也就辍学了……”
“辍学?”
“是啊,初中才刚毕业。”杜村长有些可惜道:“当时俺还记得他成绩不错,常常拿奖回来嘞,只可惜命苦啊。”
姜和的眉头就没有松过。她深度怀疑这村长是不是在诓她。
“除了纪南之外还有别的人选推荐吗?”
杜村长有些为难:“俺也不太记得了。”
姜和叹气,看来找向导这件事情只能再拖一阵子了。
“咱不说这么多嘞,姜记者大老远过来,俺婆娘给烧了只鸭。阿凌已经给俺打过招呼了,这几天你就住俺这边。”杜村长满是热情好客地招待着姜和。
姜和点着头,应和下来。
白云江虽然原始,却偏偏带着一种不被功利尘世所污染的纯良,仿佛是独立于喧嚣世界的桃园故乡。
酒食饭饱之后,姜和涂了点村长夫人自制的去淤血药膏,便慢慢地在路边散起步来,边消食边观赏着白云江的景色。
却走了不远,发现阿南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拎着塑料袋包装的几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