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长信殿才散了。
惜棠离开了宫廷,很是松了口气。但偷偷觑着婆母阴沉的发黑的神色,惜棠连分毫的轻松都不敢表现出来。
好不容易回了王府,走到了郭王太后的寝居,惜棠深深行了一礼,与婆母拜别。行礼行了许久,也不见郭王太后说话,惜棠有些忐忑,略微抬起眼睛,恰好对上了郭王太后审视般的目光,惜棠斟酌着想要开口,就听郭王太后冷冷地说话了,“你莫不是在心里笑话我吧?”
惜棠大惊色变,“母亲何出此言,”她连忙开口道,“儿媳万万不……”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郭王太后打断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难道还能不知么?”郭王太后咬着牙道,“往日我常常为难你,今日太后叫我难堪,你想必也借此出了一口恶气吧!”
这话说得也太重了,惜棠哪里敢应,匆匆地就跪下,伺候的仆婢见她跪了,便也乌泱泱地跪了一地,郭王太后仍处于被羞辱后的余韵中,只想着发泄心中暗火,对周围的一切都是不管不顾,“我真是见着你就来气!”郭王太后恼火道,“你便在这跪着反思吧!”
扔下这句话,郭王太后就搭着侍女的手离开了,王太后身边的仆婢犹豫了下,也小跑着跟上了王太后,只留下惜棠和灵儿跪在原地。正午已至,阳光火辣辣地烤着地面,惜棠的脸上慢慢泛出红晕,她伸手擦拭了下颊边的汗水,心中又觉羞耻,又觉难堪。
与谢洵成亲三年了,婆母性情素来刁钻刻薄,但在谢洵的从中调和下,除了最初的半年立规矩立得狠了些,只要惜棠稍稍退让,两人也是能融洽共处的,却不料今日入宫与太后一见,婆母竟变化得如此之快……惜棠紧紧攥着裙裾,想起长乐宫中太后提及的仪成君,只觉得心脏更难受了。
灵儿凑近她身边,小声地对她说,“王后且忍一忍……待过了午时,大王就回来了。”
“好。”惜棠勉强挤出一个笑,“倒是我又连累了你。”
“您在胡说什么。”灵儿还责怪起了她,“不管如何,我都是与您在一处的。”
惜棠握住她的手,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今日谢洵回来得晚了些。
听完底下人来报后,真是急得不行,连午膳都没用,匆匆地就赶来了正心堂前院,一下就将惜棠扶了起来。
“怎么样?腿疼不疼?”谢洵着急地问,她看着惜棠略显苍白的脸色,歉疚道,“都是我不好……”
“与你有什么相干?”惜棠跪了将近一个时辰,有些站不稳了,谢洵忙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惜棠挣扎了几下,说,“母亲那边,还有灵儿……”
“我已经打发人去说了。”提及母亲,谢洵很是生恼,不愿意多提,只是加快了脚步,“灵儿……我这就叫旁人来照顾她,我先与你回去。”
日头很大,惜棠有些晕眩了,她没有想太多,只是靠在谢洵怀中,轻轻地嗯了一声。
待回到寝房,略略坐了一会后,惜棠感觉好多了。
“今日是怎么了?”见惜棠脸色好些了,谢洵轻声问道,“可是太后为难了母亲,母亲心情不快,就寻你出气了?”
惜棠默了一默,没有把自己在长乐宫的经历说出来,只是说,“太后提及了仪成君……”
谢洵一怔,“怪不得,”他叹了口气,“母亲这性子,总是苦了你。”
惜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谢洵吻着她的面颊,声音很温柔,“今日的事,我会寻母亲说的。”他坚定地说,“再不叫她这样了。”
惜棠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尽管心下触动,但并不是很信,毕竟王太后的性子,岂是说变就变的。几年下来,她其实也习惯了,但偶尔还是会觉得疲惫。但她还是微笑着道,“好,我相信你。”
谢洵与她十指相扣,无言地亲吻着她。惜棠安静地感受着他的吻,忽然开口了,“郎君,我……”
谢洵停下了动作,望进她的眼睛,问,“是在想阿姊吗?”
惜棠的目光渐渐染上了哀愁,谢洵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你莫管母亲和阿姊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成亲前我就说过,这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个人。”
“嗯。”惜棠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她双手抱着谢洵,把脑袋埋进他的脖颈里,“我相信你。”
谢洵心中一片柔情,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也深深抱紧了惜棠。
与此同时,长乐宫。
“如何了?”太后问,“陛下可有见你?”
尹含真犹豫道,“回姑母的话,见是见了,只……”
尹太后蹙眉道,“只是怎么?”
“臣女来到金华殿时,陛下还未回来。”尹含真如实道,“约莫等了几刻钟,陛下才回来,见着臣女,叫臣女把甜汤放下,便叫臣女退下了。”
“还未回来?”尹太后喃喃自语,长乐宫到未央宫的脚程,她是知道的,皇帝给她请完安后就离开了,按理说含真到时,皇帝没理由不在宣室殿才对……但那都是小事,尹太后也没有多想,注意力落到了别的地方,“皇帝片刻钟都没多留你?”
尹含真红着脸,摇了摇头。
尹太后不禁气闷,“皇帝这是故意做给哀家看的呢!”
“姑母莫恼。”尹含真连忙道,“许是臣女言行有失,惹了陛下不喜……”
“你这样好的女郎,哪里就能惹了皇帝不快!”尹太后冷冷道,“分明是哀家这个母亲叫他不快了!”
谈及天家母子关系,尹含真不敢随意应声,只是静默着。尹太后紧紧抿着嘴唇,脸上满是愠怒的神色,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宋媪见状,轻轻开口说了句,“许是陛下年岁尚轻,还未通男女之事……”
“八郎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