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意气风发
“你怕陛下身份尊贵，晚照高嫁，无法给夏家留后？”老夫人猜测。
褚盈苦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当年司南在世时，早与我说得明白，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与我无关。是他死活不肯纳妾，不生儿子，日后到了祖宗面前，有什么责难他一力承担就是。”
“我只担心天家贵重，皇室规矩繁多，皇后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一言一行必有章法。晚照若是嫁到皇宫，这往后的日子能比她在家里舒心吗？”
褚盈说到这里，凄然泪下：“我的宝贝女儿……别人家的小娘子在家娇生惯养，她在边疆顶着风沙，别人家小娘子谈婚论嫁，她在边疆彻夜未眠地守城。别人家小娘子婚后儿女双全，她在沙场上拿命拼杀。云妈妈都跟我说了，她背后，足足有十几道疤。我每次想起这些，都心心如刀割。”“娘。天家显贵，却也有无尽的刀光血影，可我是个没用的人，这个家没了她爹，我扛不起来，也没有本事护着她过从前那种恣意张扬的日子…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撮合，怕她嫁了后过得不快活，我又帮不了她。不撮合，他二人明显对彼此都有意，若错过这遭，凭晚照那宁缺毋滥的性子，只怕真要耽误一辈子了。”
字字句句，说尽为人父母的不易。
老夫人长叹一声，伸出臂膀，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抚。待褚盈痛哭完了，情绪平复下来，才轻声对她说道：“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你如今总算明白，当初夏司南求娶你时，我和你爹，为何喜忧参半，迟迟难下决心了吧？”褚盈先是一愣，随后哭着点头。
老夫人继续感慨：“养女儿的人家大多如此，又盼又怕。盼你能高嫁，此后衣食无忧，人前显赫；可也怕你嫁得太高，日后一旦出什么差池，我们无力相护。盼你嫁得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又怕，少年情易消磨，日后多忧多愁。″
“女儿不如爹娘。"褚盈低声说道。
又想起这些年父母的确为她付出良多，二老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留在了风起云涌的长安，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筹谋，奔波，终日不得安宁。
便又羞又愧，重新埋头在母亲怀中哭了一场。“莫哭了。“老夫人哄道：“我与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招你再哭的。我是要告诉你，为人父母的初心心就是要给孩子兜底，可谁也兜不成全部。人生莫测，我和你爹算到了夏家烈火烹油，算到了你和司南终有一日天人两隔。却不还是没算到，竞还有个横空出世的晚照，一力担起了摇摇欲坠的镇南王府，一力担起了你后半生的安稳。”老夫人面露欣慰之色，拍着女儿的手道：“阿盈，你生了个好女儿。”
“司南将她教得很好，夏家也将她教得很好。你说你无力为她兜底，可我看呐，她不用任何人给她兜底。她自己啊，什么后果都能兜得住。”
“对这样的孩子，你听娘一句劝，不如放手任她施为。这十年她离了你，一意孤行地，不也过得很好吗？还给你挣了天大的荣耀回来。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让她知道，托她这个乖女儿的福，你也过得很好。”
褚盈若有所思。
两碗鱼片粥下肚。
在喝第三碗时，夏晚照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朱元镇，对方动作优雅，喝粥速度也不快，至今还在第一碗，虽然碗底还剩了浅浅一层。
方才的对话停在了小二端上第一碗鱼片粥时。毕竟食不言，是他们从小被长辈教导，深入骨髓的习惯。
等用完第三碗，夏晚照抬手抹了把嘴，正好朱元镇喝完第一碗，看着还剩下的那碗，夏晚照说：“我够了。”朱元镇于是示意身后跟着的小橙子把多出来的那碗吃了，顺便留他付账，自己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帕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拉过她的手，将方才擦嘴的痕迹清理干净。“陪我逛逛长安城？”
他问。
夏晚照看着自己仍被他拉住不放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朱元镇感受到了。
他的回应是加重了两分手上的力道，眼神愈发坚定。“行吧。”
夏晚照答应了。
他的眼里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二人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长安街头，看马戏，尝街头小食，听一对邻里骂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一路下来，夏晚照的心情不知不觉变得舒畅，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最终，二人用了些许特权，得以攀至最高内城城楼，辽阔繁荣的长安城尽收眼底，川流不息的人被围在其中，小得像是……蚂蚁。
“以往父皇当政，我只是太子时，常忍不住想，他贵为一国之主，何以如此软弱，事事犹豫不决，甚至一度被外戚牵着鼻子走。”
望着底下人来人往的景象，朱元镇轻声开口：“直到这份责任真正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怕。”
夏晚照忍不住转头看他，静等下文。
朱元镇面色平静地继续说：“他想当个好皇帝，以黎民百姓为重。想肃清官场，杜绝贪污受贿。想开疆拓土，想被记入史书，流芳万世。”
“可他又怕得罪树大根深的豪门士族……怕他们联合起来，动摇他的皇位。他试图通过联姻拉拢世族，希望他们能全力支持他的抱负，而非阻止。却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世族献上自己教养多年的女儿，难道仅仅是为了换取，给他卖命的机会吗？”
“我那些后来出生的弟弟妹妹，他们又毫无所求吗？”“想象中拧成一股绳的团结局面并没出现，他反倒在永无止尽的后宫争斗中，渐渐精疲力尽。什么雄心，什么壮志，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后来他唯一的指望，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