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宁立在窗前,看着迟迟未泛绿的西府海棠,不知是蛰伏还是已经死去,一如她这般无知无觉。
拿着书的手,开始收紧。
“娘子,怎么又攥手?”秀文在一边拉住她,翻开她的手掌看,见手心又被划破了,不由叹气,“得了那消息后,您就一直这样,是怎么了?”
左宁一把拉住她的手,杏眼里满是泪,怎么都下不去决心。
“我是不是很坏?我说了很多的谎,我应该去做吗?秀文,你会怪我吗?”
秀文定定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不过,人活着总要往前走的,不管路是好是坏,至于怪你,我想,这个世上,也没有人有资格怪你吧?”
不管是左宁还是左月,这个世上,也没什么留恋了。
左宁一颗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猛地抱住秀文,眼泪潸然滑落。
第二日,还未过午,小巧儿便急匆匆地回来了,兴致勃勃地跟左宁分享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听闻指挥使确实要去兵部郎中家赴宴,那兵部郎中来头很大,是万家幺子,就是出了个贵妃的万家,贵妃也最喜欢这个侄儿。”
左宁连忙给她递了一碟糕点,还有一碗杏仁露。
“你快说说,兵部郎中设宴,请的是哪家花楼的娘子去献艺?”
小巧儿吃喝够,便满意了,摇头晃脑接着道:“我认识万家的一个扫地丫头,是我二姨奶奶家的孙女,请她吃了两碗酥油茶,她才说的。”
左宁毫不犹豫地点头:“明儿我让人买真味斋的点心给你。”她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两盒,不能再多了,你牙不好,昨儿还说自己胖了。”
小巧儿舔舔嘴巴,满足笑起来,变聪明的小姐,也很好呢。
“她说小郎君特别崇敬傅指挥使,在家日日挂在嘴边,还哭着喊着要跟指挥使一起去边疆御敌呢,那请的定然是玉京最好的花楼娘子,听说已经打点好了。”
左宁敛眉沉思,傅宴声这人虽然可恶,但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一身的钢筋铁骨,本事的确没得说。
“那就是蟾宫楼了。”
虽然有些为难,但她现在手里有钱,只要狠狠砸下去,自然能开条缝。
至于其他的,那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小巧儿得知不带她,很不高兴,噘着嘴闷闷不乐。
左宁只能安慰她:“你在家守好,若是郎君来,你就帮我狠狠地骂他,秀文嘴巴可没你厉害呢,你就帮帮我吧。”
小巧儿眼睛亮了,拍着胸脯道:“好,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守好咱们的家。”
左宁摸摸她的头,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巧儿能混到左月身边了。
她则是带着秀文躲躲藏藏地直奔蟾宫楼,第一次进蟾宫楼这样的地方,若是父亲知道她会来此,恐怕会气得吐血,继母也会在一旁煽风点火,她除了挨骂,更要挨打。
“娘子,娘子?”花楼的鸨母见面前玉容花颜的美人出神,不由娇笑起来,“可是迫不及待要见到指挥使大人了?”
左宁柔顺地躬身,抿唇一笑,又掏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出来。
“妈妈说的条件,我都答应,多谢妈妈成全。”
“算不得成全,不过是互惠互利,当然,也是娘子习过舞,不然我可不敢将您塞进去……”
鸨母接过荷包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说一边引着左宁往外走。
“这里呢,就是楼里的娘子们练舞之所,您是习练过的,应该不难呀,况且,依您的容貌,便是出一点差错也无碍,那些贵人,可不会认认真真地看什么跳舞,就算看了,也只是看了而已。”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想攀附男人的女子,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而已。
秀文望着那些着轻纱,露出细腻纤软的腰肢,和修长白皙长腿的姑娘,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怎么看。
鸨母什么人物,猜着便是哪家春心萌动的小姐出来,只为博郎君一笑呢,便了然亲昵地牵着秀文。
“哎哟,看习惯就好啦,进了这楼里,一辈子就算是定了,大家不会太难相处的,若有得罪,你们也多多包涵,毕竟想去看指挥使的娘子,可不在少数。”
献舞这个事儿,并非左宁瞎想的。
当年万贵妃本是先帝的妃子,一舞倾城,将当今皇帝迷得七荤八素,后来先帝驾崩,万贵妃进了庵堂,便是凭借献舞重回后宫,直登贵妃之位。
能精准找到目标,并且一击必中,万贵妃必定是个心志坚定、有勇有谋的女子。
好不容易进了房,秀文很是担忧,“娘子,您确定这样能行吗?万一……”
左宁淡然地换上轻纱,春日里还凉,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曾经,傅宴声还求着她跳舞给他看。
其实她在闺中没学过几天舞,全都因为那个病秧子喜欢折磨侮辱人,请来的教习,跳的全是艳舞。
傅宴声只是无意间瞧见一次,便心心念念地惦记上了,帐中多次求她跳,说是死了也甘愿。
蟾宫楼里的娘子们,的确不难相处,左宁拿了大笔银子砸下去后,鸨母果然答应,让她来选舞,也没人反对,毕竟,银子真的是个好东西。
到了宴席之日,鸨母领着左宁等一众姑娘,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宴会伺候的都是高官贵人,莫要出差错。
又单独叮嘱左宁,“你跳完后,便跟着人一起退到厢房,我会派人去接你,之后咱们就各回各家,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明白了吗?”
左宁屈膝行礼,“多谢妈妈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