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扶辞看着她,不怒反笑,神情悠然,仿佛在用表情说“很好”,无需开口,只背在身后的手朝左护法做了个手势。
左护法令行禁止,扬起手中匕首,刀尖反射出一片寒光,朝楚璲紧贴地面的手掌扎下去,眼见便要让他与自己一根宝贵的食指从此天各一方。
楚璲惊恐万状,一声惨叫已卷在舌尖,忽听故离再度出声:“寂微仙尊入府闭关。”
这声音平静冷淡依旧,听在他耳中却不啻天籁。匕首势头一缓,刀尖几乎已触到了他手背,但左护法收放自如,手腕一翻便将其卷了回来,又冲他笑笑。
右护法也蹲在一旁,看看这二人,又看向关在牢里的故离,一对秀气的眉头逐渐向彼此靠拢,狐疑道:“为什么不直接切……唔唔!”
左护法笑容不变,一手抛匕首,另一手腾出空捂了她的嘴,将后面半句及时掐灭在摇篮里。
“是吗?”好在喻扶辞也没留意这边,扬眉看着故离,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寂微闭关左不过近几年的事,可早在我离开玄苍之前,她便已有收你为徒的意愿,又怎么说?”
楚璲一颗心乍起乍落,一口气闷在胸膛里尚没喘匀,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想要垂泪。抬头去看故离,只盼她再说两句好听的,好歹稳住局势,千万莫要纵着这精神不正常也似的魔头继续发疯。
但他的指望注定落空,故离沉默片刻,紧张在沉默中无限拉长,然后楚璲眼睁睁看着她第三回吐出那四个字:
“与你无关。”
四个凉森森的字像四块坚冰,把湿冷的监牢整个冻了起来。
半晌,喻扶辞轻轻地哼笑了一声,笑得周遭一众人噤若寒蝉。
楚璲呆滞地看着二人,心脏险些活泼地从喉咙口蹦出去,一头雾水简直能化作实质滴下来,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境况下依然能无动于衷,说的好听点是不为外物所动,直白点就叫我行我素。
事实上,如果在故离的辞典里检索“怀柔示弱”,那确实只能收获一片空白。逢源善变对她而言是个实在超纲的技能,无论境况是有利还是不利,她都不会顺势改变态度,固执得像条在旱地游泳的鱼。也难怪常年不理世事的寂微长老都一反常态,一口咬定她必是根极适合修无情脉的好苗。
余光中,故离受到了楚璲望过来的视线。
她两辈子见过的人多,接受的注目也多,能理解的却往往没多少,好在记性和悟性都不错,不能理解,归类总是会的。像不少天资差些的弟子,学心法剑诀只能靠死记硬背,她也同理。
而楚璲此刻的这种眼神大概与她最有缘——无论哪辈子见得都最多。
与之归入同一类的还有“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我看都是你那边的问题,才生出这么个精神病!”
“你怎么就不能跟别人一样?”
“我哪来的钱再多养一个,找你爸去,他有钱。”
“理她干嘛呀,就算你把整瓶墨水都倒她身上,她也不会出声的。”
匕首没了,右护法礼尚往来,一把拔出左护法腰间佩剑,大步上前,剑刃越过栏杆抵在故离颈边,斩钉截铁道:“尊主,杀了她吗?”
喻扶辞身形一顿,冰冷的目光自故离平移到她身上。
左护法立时离弦之箭般冲过来,按下右护法的手,半揽着将人拖离了喻扶辞的视线,一边熟练地打两句哈哈:“不急,不急,这九幽脉修士修为不如何,鬼祟动作却多,先来盯着他,其余不急。”
喻扶辞转回头,那股子怒气被一搅和,仿佛也散了,无趣地一扬下巴,语调跟神情一派的散漫张扬,很不诚心:“也罢,想来我并非名门正派,倾河仙君也不打算与我交心,还是留神如何同你那光风霁月的师门交代更为要紧。”
楚璲失去桎梏,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喻扶辞回头看他一眼:“既然是熟人,那就关在一起吧,方便他们好好叙旧。我倒是好奇,二位究竟能在这寒窖里撑多久。”
后面魔修依言打开隔壁牢门,不由分说将楚璲塞了进去。他本就带着伤,又被扯着摔来搡去,简直眼冒金星,脚下收不住势,踉跄几步一路扑到了尽头的石壁上,扶着墙壁缓缓滑倒,半倚半躺在地上,眼见出气多进气少,不知是昏了还是醒着。
喻扶辞再不看故离,转身欲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喻扶辞。”
这可是十足稀奇,喻扶辞停步转身,玩味道:“怎么?莫非倾河仙君后悔了,想起你那个攻略的任务,还想同我这个备选道侣交一交心?”
“多行不义必自毙。玄苍虽固步自封,但不代表会一直容你。你执迷不悟,下场便是自食恶果。”
关牢门的人手一滑,牢门“哐”一声砸到墙上,撞出余音阵阵,里面楚璲凄哀哀呻.吟了一声。但没人顾得上这边,左护法捂着右护法的手再度加力,其余魔修齐齐低头鼻观眼眼观心,恨不能缩成一窝鹌鹑原地消失。
喻扶辞的反应反倒没那么大,只是面容浮上些许意外,不知是意外她会将玄苍门称作“固步自封”,还是意外都到了这步田地,故离居然还会向这般一板一眼地警告他。
最终,他只是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往甬道另一头走去,逐渐没入黑暗,再看不到人影。
魔头一走,剩下的魔修也陆续离去,这一隅里仅有的两个俘虏之间只剩下几列栏杆相隔。
最后一人消失在黑暗中的同时,楚璲便一刻也不耽搁地睁了眼,一改方才奄奄一息人事不省的模样,摸索着凑到栏杆边,叫道:“故师姐!”
故离走近,将手按在他颈侧探查,发现他丹田内府倒还完好,只是气息溃散,真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