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上头时,坤庆殿打砸东西的声音响了整整半日。
发泄完心中的情绪,皇帝捏着眉心,低声问道,“阿川,此事你怎么看?”
赵靖川面上平淡,闻言只是低声道了句,“圣上可还要顾及手足情分?”
皇帝心中痛苦,有心想要偏袒,可面前放着傅冲的认罪状,白纸黑字,句句都写了那个被自己放在心上的兄弟要想谋权篡位的不安心思。
不光如此,傅冲还交代了安平王手中到底有多少下属,密密麻麻的人名,看的人咋舌。
“朕的兄弟,想要害朕。”皇帝长叹一声,沉声道,“手足情分,他可有顾及半分?”
“阿川,将这些人抓起来,待大选结束,挨个发落。”
赵靖川颔首,低声应了句,“是。”
“如此一来,朝廷便要大洗牌了。”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珠串,语气沉沉,“将今年的科考提前,广收英才。”
赵靖川落下眉眼,低声道,“圣上,臣有一人,博学多才,才情出众,不知可荐否?”
“能入了阿川的眼,定然非同一般。”皇帝面上带了些笑,淡淡道了句,“是何人有此殊荣?”
“镇国公的嫡子,谢永安。”
提及镇国公三字,皇帝一怔,旋即眼神变得晦暗,“阿川,如今朝堂上可没什么镇国公。”
“圣上,臣查明了此事,谢家除了谢三以外都是被牵连的,且不说镇国公有无功绩,苦劳总是有的,且他的长子确实有才华。”
皇帝半眯起眼睛,沉声道,“阿川,你句句都在替他说好话,似乎同谢家长子关系匪浅?”
赵靖川垂下头,神情诚恳,“圣上明察,臣绝无二心,不过是不忍看到一个英才埋没。”
皇帝颔首,思虑半晌,才低声道,“既然如此,朕便卖阿川一个面子,让谢锦华一家搬回府上吧。”
赵靖川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显,平平淡淡应了句,“是,臣着手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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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馅饼掉的突然,谢家人一时被砸的回不过神来。
“老爷……”卫氏望向一侧的夫君,小声问道,“我们是清白了吗?”
谢锦华摇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乌纱帽重回他手上,也不知是福还是孽。
“科考提前,便意味着朝堂上许多位置要空缺了。”谢锦华长叹一声,抬眸望向一侧的儿子,低声道,“永安,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谢永安微微颔首,温声道,“父亲放心,儿子心中明白。”
边月也跟着开心,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蜜桃。
谢庭玉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直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他才开了口,“爹,娘,我要去参军。”
他的话像平地一声惊雷,将众人雷得里焦外嫩。
卫氏最先坐不住,急忙起身,皱眉问道,“庭玉……你说什么?”
谢庭玉缓缓抬眸,眼底满是坚定,“我要入军营。”
“你……”卫氏沉了脸,咬着牙道,“我不同意!家中如今好起来了,你就踏踏实实呆在家里头,又不是养不起……”
“难不成要等着再被抄一次家,娘才能明白权势的重要吗?”谢庭玉冷着脸,蹙眉道,“只有我与大哥都给家里头挣了脸,才能护住爹娘,护住妻子,我们足够强大,圣上才不会轻易拿捏我们的生死。”
梁晚余坐在他身侧,瞧着他的侧脸,微微失神。
如今的他,脸上早就没了先前的青涩,更不见先前的玩世不恭,肉眼可见的沉稳了不少。
“如今蛮夷在边境屡屡挑衅,岳丈手下紧缺兵将,正是我历练的好时候。”谢庭玉面不改色,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此行,我非去不可。”
“你……你是要气死……”
“母亲。”
卫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谢永安拉住。
谢永安对着她摇了摇头,而后看向自己的弟弟,温声道,“庭玉,你如今大了,也已成家,若你想做什么,家中自然是拦不住你的。”
“可你记着,入了军营,便是非死不得归,谢家不留逃兵,若你去了,可能自己承担后果?”
谢庭玉点点头,神情坚韧,“我想好了,即便前路艰难,我也定会为家中争出脸面来。”
闻言,卫氏眼眶一红,反身过去小声呜咽起来。
谢锦华亦是红了眼眶,定定望着谢庭玉,沉声道,“儿啊,你长大了。”
谢庭玉朝着身侧的姑娘轻轻眨了下眼睛,笑容恣意,少年感十足,“梁晚余,我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梁晚余瞧着他,半晌,扯出一抹笑来。
镇国公府门前的封条被撕,家产也被归还,酒坊重新找了个厨子,顶上了边月的位置。
谢家人重回府邸,心境却再不似往前。
盛京面上平静,背地里却藏着汹涌,招兵一事刻不容缓,谢庭玉只在家中睡上一晚,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军营。
月色透过窗子洒在地上,谢庭玉将双手垫在脑后,仰头望着床梁,身侧的姑娘背对着自己,不知睡没睡熟。
“梁晚余。”
“嗯。”
耳旁传来女子轻柔的应和,谢庭玉眉头舒展,勾唇笑道,“为什么还不睡?”
梁晚余声音闷闷的,“若不是你唤我,我怕是早就睡着了。”
谢庭玉轻笑两声,耳尖有些发红,“梁晚余,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梁晚余身子一僵,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小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