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影壁墙前有两盏院灯,光落在沈云之身上,更衬得他脸色发白。
大堂敞着门,烛光明亮,却不见半分温馨,远远瞧过去,似是妖怪张着大嘴想要将猎物吞噬。
沈云之目不斜视,直直朝着后院走去。
“站住。”
沈云之脚步一顿,不再向前。
“滚过来。”
自知躲不过,沈云之轻叹一声,转身朝着大堂走去。
才跨过门槛,一泼热茶迎面而来,洒在他身上大半。
胸前烫得厉害,可沈云之仍旧耷拉着眼皮,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逆子!”沈凌拍桌而起,许是因为动了真怒,脸色涨得格外红,“你竟敢……竟敢自作主张不去考舍,明日是不是也敢自己拿了主意不认我这个爹?”
堂中不只有沈凌,还有主母杨氏,三位姨娘和七八个弟妹。
全家出动,阵势这般大,显然是没想轻易放过他。
眼见嫡出的长子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三位姨娘相视一笑,眼底尽是狡黠。
杨氏脸色铁青,死死揪着手里的帕子,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似是在竭力压抑着怒火。
沈凌被气得不轻,指向沈云之的手不受控制得颤抖,“你……你真是反了天了,今儿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真不拿我这个爹当回事!”
“来人,上家棍!”
听到家棍二字,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站在二姨娘身侧的少年脸色一白,下意识想上前拉住沈云之,“大哥……”
“云飞,别说话!”二姨娘拽住他的手,不肯让自己的儿子上前,低声道,“没看见你父亲动怒了吗?”
沈云飞张了张嘴,望向大哥的眼神里满是犹豫和心疼。
小厮去取家棍,沈凌抄起一旁的戒尺,起身朝着沈云之走去,冷声道,“我今日就让你瞧瞧,在这个家里能做主的人究竟是谁。”
话落,手里的戒尺高高扬起,正欲落下时,突然传来女儿家的娇喝。
“谁敢动他!”
听到这个声音,沈云之眸子瞬间有了光芒,徐徐转过身,正巧看见容樊瑛缓缓迈过了门槛,在她身后,是一众公主府的护卫。
沈凌被打断动作,朝着来人瞪去,在瞧见她的模样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忙不迭跪下行礼,“老臣叩见肃和公主,公主万安。”
听到这话,沈家人哪里还敢踏踏实实的坐着,急忙跟着起了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跪去。
沈云之作势也要跪,却被一双素手托住了胳膊。
容樊瑛扭头望着他,轻声道,“你不必跪。”
说着,还将沈云之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人在跪他呢。
沈云之垂眸望着她,语气沉沉,“公主是如何进来的?”
容樊瑛勾唇,低声道,“我想进,谁敢拦着?”
话落,沈云之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她身后。
不远处,站着个小厮,正是方才在门口叮嘱他快跑的那个。
见大公子望来,小厮抿唇笑了笑,没多言语。
容樊瑛垂下眸,盯着面前的沈家人,冷声道,“我且问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沈凌埋着头,冷汗涔涔,不知怎地惹上了这位主,“公主恕罪,老臣正在训斥不听话的儿子,他……”
“他何处不听话?”容樊瑛半眯着眼,余光扫见沈云之胸前一大片茶渍,神色骤冷。
“这……”沈凌心中惊讶,不知这位小公主为何铁了心要追问到底,犹豫半晌,还是如实回答,“逆子违背家中意愿,未临考场……”
“是我不准他去的。”
话音落地,沈凌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底满是震惊。
一旁的杨氏也傻了眼,跪在地上作不出反应。
容樊瑛挑眉,勾着唇角,神情骄纵,“我择了他做驸马,已经同父皇打过了招呼,赐婚的圣旨明日一早就会递到你们手上。”
闻言,杨氏只觉得全身瘫软,可贵人在前,她无论如何都得保持端庄。
沈凌大惊失色,急忙开口,“公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和逆子的事……老臣压根不知情啊!”
“我父皇知情便是了,你还想拿什么主意?”容樊瑛低头轻笑,慢悠悠道,“难不成……你还想做我的主了?”
“不敢不敢……”沈凌慌张摆手,面露迟疑,“可……可逆子的确未跟家里说过此事……”
“婚姻乃头等大事,还是要听一听云之自己的想法。”杨氏也抬起头,定定望着沈云之,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云之,你可有做驸马的心思?”
沈云之望着她,半晌,扯了扯嘴角,沉声道,“我与公主,心意相通。”
杨氏白了脸,死死瞪着他,咬牙问道,“当真?”
沈云之颔首,“当真。”
容樊瑛心中满意,垂眼瞧着,视线在沈凌和杨氏身上游移。
“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他愿意娶我,我也乐意嫁他,今日之后,他就是我的人了,若是再叫我瞧见他身上凭空多出伤痕,唯你们试问。”
说罢,容樊瑛握住身侧的大掌,轻声道,“和我走,去公主府里。”
沈云之愣住,就要这么被她牵着离开。
“肃和公主。”沈凌见势不妙,赶紧开了口,“如今圣旨还没下,聘礼也没过,您带走云之,孤男寡女,难免失了规矩啊!”
“况且事发突然,老臣与家人都云里雾里,还得等云之作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