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平一骑着那头慵懒的黑驴走在官道上。
此行并不是回家,而是去往通远郡上。
又走了一刻钟后,见远处竟又来了一批人马,皆为黑衣,腰挂制式长刀,骑马疾驰而来,带的路边落叶纷纷起舞。
领头之人,到陈平一面前,猛地拉起缰绳,惊得陈平一心里咯噔一下,那人抱拳高声笑问:
“兄台,前方可是鸡鸣山方向?”
陈平一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此人面容姣好,看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面露善相,衣着与身后众人略显不同,衣襟处有显眼的紫色娟秀纹路,腰间挂着刻有提司字样腰牌。
“大人,前方二十里,便到鸡鸣山脚下。”
“多谢兄台!可否借口水喝?”
陈平一心想着:
“这哥们看着人模狗样的,脸皮厚的跟自己有一拼,是真不介意啊!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啊!我可是有洁癖的人……要不管他要点钱?……还是算了,他们应该来头不小。”
陈平一将腰间水壶取下,抛了过去。
男子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用袖口擦了嘴角,就要将水壶扔回来。
“你留着吧,路途还有二十多里呢,你留着喝吧。”
“多谢兄台,稽查司顾云!若有缘再见,定还兄台一壶佳酿。”
“大人客气。”
陈平一心里又是一顿吐槽:
“你大爷的,爷是有洁癖的人!你特么那是对嘴喝的,我还怎么喝!再说了,我就客气客气,你特么还真不还我,大不了回去多刷几遍呗!还一壶佳酿?哎,穿官服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货,当然,我陈平一除外。”
……
陈平一牵着驴,进了通远郡。
正值夏末秋初,来往经营药材、粮草商户比往日要多上几倍,显得街道兴旺许多。
他将驴拴在名为“庆芳斋”的铺子门口,店铺掌柜连忙出门相迎。
“陈大人,就知道你今日要来,早在这候着了。”
“杨掌柜,您别折煞我,我就一小小驿从,谈不得什么大人不大人的。”
说罢,从腰间钱袋中,取出一串银钱,递给掌柜。
“还是老样子,最好的桂花糕来两份!”
陈平一很满意地提着两份桂花糕点,牵着驴走在喧嚷的街道上。路过一处青楼,看那青楼所处的黄金地段,应是这郡中最好的“楼子”,可就算是最好的青楼,这一大早却还有几个姑娘站在楼台上,向着过往的商人,招呼着生意。
只怕也是昨夜未能揽到生意,便起来上“早班”。
“呦~小陈相公,今日来这么早啊,上来坐会儿,小酌一杯啊!”
陈平一并未抬头,只是抬起手摆了摆。怕是对这“楼子”里姑娘的招呼早就习以为常。
“改日,改日哈!”
“呦~是改天再来,还是改天……再来日呀?”
陈平一闻后,竟然羞涩的连耳朵都红了。心想着:
“现在生意都这么不好做了么?一大早就起来干活?这么大庭广众的街上,这么调侃我?我日算了,说改日就改日吧。”
于是,赶紧加快脚步,一口气,溜了!
片刻之后,来到一家面点铺子,从怀中拿出另一个钱袋,这钱袋明显比刚刚的钱袋要大很多,颜色上也有所区别。他将钱袋扔给正在忙活的掌柜。
这个钱袋并非是在那杨树林中截获左武卫所得,而是驿丞李同仁的钱袋。
那个四叔是个足够小心翼翼的人。
一个驿丞,只是大漓的末流官绅,但他,比起那些个县丞大人来说,他从未贪得穷苦百姓的一分钱,这并非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如今这大漓朝廷,像他们这种末流阶级的官绅,早就发不出什么官饷,若不是他向那些个江湖客敛财,怕是像陈平一这些一众驿从,早就没了生计。他也是一个足够精打细算的人,每月结算下来的银钱,除了维持驿站的花销和驿从们的酬劳,他将剩余的钱财用作善事,那些个驿从中,就有他领养的几个流浪少年。
“四笼馒头!四笼包子!”
“好勒~”
掌柜的甚是欢喜,片刻之后装了满满两大袋子,递给陈平一:
“小陈大人,真乃大善人!”
面对掌柜的夸赞,陈平一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将袋子扛在肩上,寒暄几句,牵着驴远去。不到一刻钟,便来到镇边的一处破庙,还未进门,便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孩童围了上来。
“小陈善人来啦,小陈善人来啦。”
陈平一虽然跟外人说着自己有洁癖,但此时却并未嫌弃这些个衣服破烂、满脸脏兮的孩童,轻手抚摸其中一个孩童的脑袋。
“拿去分给大家。”
孩童们接过装满食物的布袋,拉着他的手,围着他踮着脚,走进破庙。
这是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如今城隍的泥像已破败不堪,一只胳膊和半张脸,已掉落多年。
小小的破庙,挤满了百余众的流民,皆席地而坐。有体弱的老者,躺在稻草之上,呼吸衰弱;有嗷嗷待哺的孩童,躺在消瘦母亲怀中……每个人的目光近乎呆滞。
陈平一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在如今的大漓,是不是每个郡县都有。这些人本应得城隍庇护,可城隍都还没有人来庇护。
来到一个侧卧在稻草上的老者身前,轻声说道:
“林老伯,这几日身体是否好些?”
老者缓慢的睁开双眼,见是陈平一,想要强撑身子坐起来,却又被陈平一轻轻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