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得知消息时,苏方已经再次服下南芜子了?”谢麒眼底一暗,立即问道。
点了点头,冬灵悔意更深:“当时奴婢一得知此物药性,立即往府中赶。太妃什么也不顾的找到三爷。三爷正和大爷不知为何关起房门吵了一架,听过太妃的消息,他却只笑了笑,赶太妃回房好生歇息,说了一句‘将家里发簪都收好’,便不再同太妃说话了。”
苏方得知此事后定会做好了防备,可仍一夜丧命,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苏立一直未曾中断往他身边投毒。
她眼眶一红,只觉得若是自己再早些遇见那巫医,提早防备,苏方不会死局已定,诸事也会大有不同。
“可奴婢却没料到,这也是三爷和太妃说的最后一句话。”
料是在当时,苏方就已然发觉了苏家背地里的动作,也察觉到发簪必有玄机。
越霁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他留这句话,应也是猜到了异母兄长的手段狠辣,担心自己性命不保,所以叫苏太妃接着追查。
提及那日,苏太妃眼角又是一热,她忍着悲恸道:“三哥一直将妾身保护得很好,妾身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三哥也能逢凶化吉,不料第二日,三嫂就哭着告诉妾身,三哥半夜骤然去了。”
“当时妾身如遭雷击,脑子一派迷蒙,好不容易恢复了神志后,想起三哥说的最后一句话,妾身料想发簪之中必有大哥罪证,不动声色地同冬灵搜寻家中发簪。可妾身心机浅薄,到底被大哥发觉了,不日就被大哥送入了宫中。”
嫡亲兄长已死,她又入了宫,苏家变成了唯一的依靠。
苏太妃若是痛下决心,大公无私向先帝举报兄长,能否查清此案另说,苏家彻底落败,她在宫里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帝王宠爱在时还好说,可一旦有更得君心的新人进来,失了圣眷,就会有无数人将她往下踩,置她于万劫不复的地步,不再给她爬起来的机会。
这其中诸多算计考量,在宫中再正常不过,可又着实违背了自己良知,苏太妃再也无颜开口。
越霁听得分明,念起失怙的苏荷对峙苏立时倔强又哀恸的神情,亦无言以对。
默然良久,谢麒沉声道:“那日的南芜子可还在?”
苏太妃眼里骤地燃起细微光芒:“在的,冬灵一直贴身收着,因为太医也不认识,当初入宫便没被扔掉。”
她见谢麒眸子眯起来,意识到此毒是绝妙杀人之物,忙解释道:“陛下可以让内侍找了宫中记录来,妾身入宫五年,宫里从未有人因心疾一夜暴毙。妾身因此物亲历了失去兄长之痛,怎下得了手,将……将同样的……痛苦,又放在……又放在他人身上呢……”
她说到最后,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冬灵接了她的话,也带着点呜咽:“陛下,南芜子在此,冬灵对天发誓,从未动过此物,若有半句谎话,冬灵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将贴身的一个香囊取出来,取出里面不起眼的瓷瓶,倒出里面一颗黑黢黢的指节大小果子,往半柳方向躬了身。
半柳用手帕将南芜子包好,放在托盘上,才呈至谢麒面前。
小小的一个苏家,其中秘辛倒是不比名门望族的差多少,谢麒眼底深寒,不多时,恢复了常态,不动声色吩咐半柳:“收好。”
半柳应声,谢麒又看向苏太妃:“苏方到底为何丧命,朕自会下令追查。若当真如你所言,苏立自然逃不掉责罚。”
苏太妃今日告罪,无非是看见苏家注定落败,索性添把火,求谢麒为早逝多年的苏方报仇。
苏立早难逃一死,多加条残害手足的罪状,于她并无损害,倒叫收拾苏家的名头更理所应当。
可苏太妃知情不报多年,也不可能由着她脱罪,谢麟冷声道:“你可知一旦苏立罪名成立,你该当何罪?”
她哭得够了,听闻此言,反倒提起力气,扬唇轻笑起来:“妾身明白的,本就是妾身罪有应得。妾身已昧着良心多享了五年荣华富贵,日后无论陛下如何责罚,妾身都无话可说。”
谢麒颌首道:“既是如此,你退下罢。”
冬灵扶着她站起来,又是盈盈福了身,主仆两人才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越霁今日听了太多故事,心绪难平,正想同谢麒商量春雨楼的女子如何安顿,却压抑不住地打了个呵欠。
谢麒眸子总算松快些,她原是找越霁问拐卖一案的详情,被苏太妃这一打岔,她也生出些疲倦:“眼下夜深了,朕回寝殿,你就在此歇息罢。”
见越霁还不甘心闭上嘴,她率先起身往外走:“明日起来再说。你哥明日轮值,也要入宫,到时候正好一起商量。”
话音落下,人已经踏出了殿外,越霁脚下如灌了铅,又实在管不住眼皮打架,只得由着侍女服侍她洗漱歇下。
今日着实劳累,她身子一沾上软塌,就睡得四仰八叉,不知天昏地暗,直到忽而觉得面上发痒,她叹了声气睁眼,果不其然,半柳正拿着拂尘扫她脸。
见越霁醒了,半柳脸上却无往常的嘚瑟之意,神色严肃地望着她道。
“越少尹,苏太妃中了南芜子之毒,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