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磕头告退,她这辈子见过身份最尊贵的是知县夫人,哪里想过还会见到公主?
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一般回到了宗家,天已经蒙蒙亮的时候,吴嬷嬷悄悄的回到了宗芙蓉的院子。
抬头看着灯光映衬下,小姐那纤细的身影映在窗子上,缓缓地叹了口气。
她是宗家的奴,七岁被买来,一晃过去了四十三年了。
偌大的院子里,龌龊的事自己见到太多了,唯有小姐是个特别的,果然要走了,小姐似乎就不该出生在宗家。
轻手轻脚的进门来,宗芙蓉听到声音都没抬头:“奶嬷嬷,可顺利?”
“顺利,顺利。”吴嬷嬷轻手轻脚的关了门,这个院子除了她外,就一个粗使婆子在外面负责洒扫,小姐不喜欢人多,从小就是如此。
进了屋,吴嬷嬷说:“贵人说晚上丑时来接您。”
宗芙蓉抬眸看着吴嬷嬷:“跟我走。”
“不了。”吴嬷嬷跪下来:“小姐,奴婢老了,会拖累小姐的。”
宗芙蓉也没扶着她,过来直接坐在了地上:“你没有亲人在府里,又是从我小就照顾我的人,若我不见了,你会被他们打死。”
吴嬷嬷知道,可她是真心觉得自己老了,拖累小姐于心不忍。
“我带着你离开这里,可能会吃苦,但至少能活得像个人样儿,若你不走,我便不能丢下你不管,你忍心看着我被他们用来换荣华富贵吗?”
吴嬷嬷看着自己照顾大的孩子,十七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年那个险些被溺死在脏水盆里的姑娘啊,出落得犹如芙蓉花一般娇艳,更有一股子韧劲儿,她真是个特别的孩子。
可是,她确实老了,每年冬日都会犯喘病,两条腿也没有那么利索了。
“小姐,老奴给您准备行李。”吴嬷嬷爬起来,颤巍巍的伸出手扶着宗芙蓉:“还得再上药,可不能留下疤。”
宗芙蓉乖顺的回到床上,感受着吴嬷嬷轻柔的动作,从小到大,自己每次被打都是她在照顾,小时候难熬一些,身上的伤一茬接一茬,长大后好了很多,托了这张脸的福,少被打了。
吴嬷嬷什么都不说,小姐这些年存下来的金银细软没多少,充门面的首饰从要从库房领来用,用过还要还回去的,唉,这要是离开宗家庇护,可真是要过穷苦日子了,不过穷苦也不怕,总比提心吊胆活着好。
收拾好包袱,吴嬷嬷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撬开床底下的砖,从里面拿出来个匣子,匣子里是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月钱,虽然不多,可也能让小姐过得体面点儿。
银票卷好,用帕子包裹好,回到小姐屋子里,悄悄地塞到了包袱里。
宗芙蓉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宗奇和宗夫人也没有再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酷暑燥热,让人心里安静不下来。
天色渐渐晚了,西南风越来越大。
吴嬷嬷又给宗芙蓉重新上药,包扎了伤口后,取出来一套湖蓝色的衣裙,小心翼翼的帮宗芙蓉穿戴好,端详着小姐的模样,忍不住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她伺候大的姑娘长得真好看啊。
衙门里,晏姝和傅玉宁都站在院子里,西南风吹在脸上,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凝重。
“姝儿,我带人去守在山脚下。”傅玉宁说。
晏姝眺望着望江山的方向:“还不着急,这风来的正好,但要等夜深才行。”
傅玉宁缓缓地吸了口气:“好。”
有上次剿匪的事,很多百姓都噤若寒蝉了,一旦有风吹草动,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烧山,晏姝的心情也凝重,这是功过难定的事。
杏花从外面进来:“少夫人,二小姐,沈氏的粮食运到渡口了,宗奇亲自去渡口接应了。”
晏姝点了点头,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这次若宗奇不死,算他命大!但也只是不死,宗家必须连根拔了!
夜幕降临,风势不减。
望江山上,蔺山君和傅少卿站在风口,猎猎风声中,两个人都在看天,云四合,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送消息,子夜点火。”蔺山君说。
傅少卿点了点头,吩咐药僧悄悄下山,送消息回衙门。
山上,只有蔺山君和傅少卿,带着五个人,分别看守者五个方位。
衙门里灯火通明,前院那些病人有所好转也不肯离开,留在这边伺候着危重病人,劈柴、熬药,各尽所能。
“非花,去宗家接宗芙蓉。”晏姝吩咐。
非花领命离开,快马直奔是宗家。
宗家静悄悄的,除了宗芙蓉外,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了。
吴嬷嬷把那些书信仔细的用油纸包好,这些是小姐的保命符。
更夫敲了梆子,已经子时了。
宗芙蓉握着吴嬷嬷的手,没点灯,坐在床上的她回想着自己这十几年,她本还觉得宗家就算作恶,也不过为害一方,早晚会被朝廷收拾的,可郑相死在了文洪县,她觉得宗家该灭了!
“山火!”
不知道什么人喊了这么一嗓子,宗芙蓉心就一沉。
吴嬷嬷赶紧扶着她,两个人走到院子里,望江山犹如在眼前一般,从这里能看到三条火龙从山顶往山脚下燃烧,风很大。
“这?”宗芙蓉一时也愣怔住了。
吴嬷嬷握紧宗芙蓉的手:“天干物燥,小姐,这要是烧起来,只怕我们这宅子也难保。”
宗芙蓉抿着嘴角,她闻到了烟味儿,是燃烧艾草才有的味道,味道还很淡,随着风飘到这里了。
“烧一烧也是好的,山里头那些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