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去见了白长鹤。
白长鹤沉吟许久才从自己的药箱子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来一个镶红宝的小瓷瓶递给晏姝。
“祖父,这是?”晏姝双手接过来,问。
白长鹤眉头要拧成疙瘩了,可也顾不得那么多,长叹一声说:“续命之物,一共三颗,每一颗能续命九天,三颗用完,大罗金仙都救不了。”
看似救人,实则杀人,晏姝只觉得手里的瓷瓶重逾千金,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她会毫不犹豫的给承武帝用上。
白长鹤坐下来,拍了拍膝盖,意味深长的说:“晏姝啊。”
晏姝立刻端正了身姿,知道老人家有很重要的话说。
“我这一生,醉心医道,概因年幼之时,双亲和兄弟姊妹都因一场时疫亡故,唯有我活下来了。”白长鹤说着,微微的眯起眼睛,似是陷入回忆中了一般:“从我活下来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发誓要救人,救无数人,不论其善恶和贵贱,但我破了自己的规矩。”
“您老若是不忍,这续命的药就当姝儿没见过。”晏姝说。
白长鹤摇了摇头:“早就破了的规矩,也就不碍事了,皇长公主我可以救,但没有救她,因其兴风作浪之姿态,必定会嫌弃腥风血雨,那些庙堂上的人啊,看似一脸和气,做事八面玲珑,可骨子里都极自私,视人命如草芥。”
这话,晏姝深以为然。
“我既是为了武元侯归京,免不得沾染这些因果,从来我做事都不会后悔,做了就是做了,但这次我给你续命丹,你要知道,是帮你也是害你,此时若行之秘,天知地知,否则他日有人动了要你命的心思,只怕到那个时候我救你不得。”白长鹤看着晏姝:“你素来做事,看似有章法,可每一件事都不留后路,过刚易折的道理要记在心里,也万万不可太过相信旁人,权利二字之下,人心如鬼。”
晏姝起身到白长鹤跟前,轻轻地跪下来,抬头孺慕的望着老人家:“您是疼我,我会记住这些话的。”
白长鹤并没有扶晏姝起来的意思,而是垂眸看着她:“你年纪小,历练少,这世上若真有人可以交付一切,不是旁人,只能是你自己,你为武元侯府披荆斩棘,谁都看在眼里,但恩大成仇的事,人世间屡见不鲜,若真有一日你和傅少衡并无夫妻缘,也要及时抽身,以你的性子和聪慧,天大地大,处处都可活的风生水起。”
晏姝抿着唇角,轻轻点头:“是,姝儿记得。”
“傅少衡是个好儿郎,但情分这事儿从来不讲理,你的心性本薄凉,我只担心那毛头小子,未必能入得了你的眼,你看重的是身份,是后宅的权利,但也要知道,世间并非薄情地,反倒是七情六欲炼心的道场。”白长鹤说到这里,勾起唇角露出笑意:“真有一日要和离,那也是你看不上少衡,但你叫我一声祖父,我得为你打算,少衡若真心,你也要容他点儿时间,男人为人子不算长成,为人夫也不算长成,真要说成为顶天立地男子汉,那要为人父的时候。”
晏姝知道在白长鹤面前,自己那些场面上的话都不能说,老人家一片诚心真情,自己不能辜负。
“祖父,世子上次回来就有示好之意,确实是我不愿意谈儿女情长,若非我为侯府拼命,世子哪里会看得上我?若以恩博姻缘,大可不必。”晏姝说。
白长鹤点头:“是啊,且行且珍惜,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头子看不透,但到什么时候,你为侯府做的事都得有个公道,不成夫妻,那也是侯府的恩人。”
晏姝是真没有把傅少衡放在心上,可舅父劝自己下堂,白老爷子劝自己知难而退,要学会抽身,甚至婆母秦夫人也早就逼着傅少衡写了放妻书,这些长辈如出一辙的不看好自己和傅少衡的这份姻缘,要问以后会如何?晏姝自己也不知道。
“回京途中,逍遥叟会带人随你同行,在京中,江湖中人也会任你差遣,但你要藏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白长鹤说。
晏姝重重的点头。
白长鹤推心置腹和晏姝说完这些话后,摆了摆手:“去吧,到你们这一代人当家的时候了,我们都老了。”
“您早日回京,姝儿等着您。”晏姝叩首后退出去。
白长鹤捋着胡须,看着门口的方向,他和武元侯交情莫逆不假,但傅少衡敢对姝儿不好,自己这个祖父可不是白当的!
晏姝刚从白长鹤这边回来,傅玉英的书信就到了。
郑皇后说宫中有变,但并没有说细情,能把书信送出来就不容易了。
但傅玉英的书信就不一样了,她说的是宫外的事,言简意赅但件件不落。
晏姝看完傅玉英的书信,揉了揉额角。
自己离京之前就知道晏欢和周琳已经入局了,果不其然,周琳怀了身孕,入宫为嫔,晏欢也一起入宫了,但是作为周琳的贴身丫环,皇上格外开恩入宫的。
这怀的是不是龙嗣,存疑,晏姝更相信这一胎是做局人的安排,至于做局的人,傅玉英书信里说得清楚,认为是贤贵妃楚夕瑶,这和晏姝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贤贵妃早在晏姝还没离京的时候就去避暑山庄里了,早早的把自己和周琳之间摘得干干净净。
三皇子抱病卧床,真假不知,京中确实没有时疫,但张家的买卖在京城里和沈家的买卖唱起了对台戏,傅玉英在书信里就差破口大骂张月华了。
晏姝反倒觉得张月华可怜,跳的越欢,越是因为心虚,看来岳承显已经在步步紧逼张月华了,至于张家盯着沈家的买卖,无伤大雅,生意场上的你争我夺,最看本事了。
人还没动身,京城里的事已经心里有底了。
晏姝又在这边停留了三日才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