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说的没错。
晏姝更知瑞王这话里的凄凉。
“江南富庶之地,可让阮家同去,人生在世,熙熙攘攘争名逐利,若有清福,乃是人间第一有福人。”晏姝说。
瑞王抬眸看着晏姝,他生在天家,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藏拙,也知道终有一日会成为别人的目标,也会把手足兄弟当成目标,自相残杀对于天家子来说,是从降生那一刻就伴随终身的。
正因如此,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很多时候是可以保命的,久而久之,极容易看出来对面的人是真情还是假意。
晏姝,很真诚。
这应该就是她为何能在武元侯府岌岌可危的时候力挽狂澜的原因,更是能成为帝后眼前的红人,就连太子对她也是极信任的。
这样一个人,生为女子,是福,若是男儿身的话,太多人都不会让这样的人成长起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来如此。
“皇妹,傅家在江南已小有根基,可同往。”瑞王说。
晏姝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到了极致的笑意,微微摇头:“走不了,皇兄,傅家没有退路。”
权利之下的凄凉,在名利场中的人,谁没有?
二人心照不宣。
马车停在了武元侯府门口。
原本古朴庄重的武元侯府一片狼藉,府里的家丁正在洒扫。
瑞王挑起帘子,伸出手扶晏姝下了马车,二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侯府。
“另择府邸吧。”瑞王说。
晏姝点了点头:“这里确实不适合傅家继续住了。”
武元侯很早就和皇上辞了爵位,但一直都没有下圣旨昭告天下,二皇子最后出手,武元侯的匾都被摘掉了。
两次啊。
晏姝在想,武元侯府的匾额被摘掉两次,世人都知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所以武元侯府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了。
这本就是武将之首居住的地方。
傅家应该腾地方了。
“皇兄,岳昶还没有回京。”晏姝说。
瑞王低声:“太子素来仁厚,在民间颇有贤名。”
这无疑和晏姝不谋而合,岳昶不会出事,岳昶不出事,公主府和逍遥侯府就不会出事,且看着吧,一旦尘埃落定,新君登基,各路牛鬼蛇神便会粉墨登场,一朝天子一朝臣,争名逐利在天子脚下,那是从来都不断的。
“皇妹,皇兄先告辞了。”瑞王说。
晏姝福礼:“他日,江南相见。”
瑞王笑了。
谁也不知道,晏姝的怪异之处,瑞王了若指掌。
晏姝看着瑞王离开的背影,暗暗咂舌,这位的聪慧远在二皇子之上,不弱于太子分毫,不争,是天下百姓之福,也是他的生不逢时。
今日善缘,他日在江南,傅家可扎根下去,安稳百年也不难。
至于傅家的祖籍,傅三爷两夫妻不会改性子,为了傅家长远计,要渐渐地剥离开,免得到最后不好收场。
“贤妻。”
晏姝:……!
转过头,见傅少衡缓步而来,他一身疲惫,双目赤红,这一路奔袭归京,又经恶战,此时正累。
“我饿得厉害。”傅少衡说着,走到了晏姝跟前,伸出手轻轻地拥住了晏姝,低下头趴在她的肩膀上。
这猝不及防的亲密让晏姝浑身都绷紧了。
二人都未曾同房,何曾如此亲密过?可这个男人身上的血腥气,让晏姝很自然的舒展开手臂,轻轻地拥着他,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回家,我给你做点儿面汤。”
“嗯。”傅少衡轻轻地蹭了蹭晏姝的侧脸,感受得到她僵硬身体的一瞬间,也被她温柔的轻抚安慰了,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迈步进了府。
“世子,少夫人。”李嬷嬷迎过来:“迎晖院毁了。”
傅少衡沉声:“先安置在尚贤阁。”
“是。”李嬷嬷看到两个人牵着的手,心里欢喜。
两个人走在残垣断壁中,来到了尚贤阁。
侯府极大,对手的目标是迎晖院和椿萱堂,尚贤阁完好无损。
晏姝随着傅少衡的脚步进了院子,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尚贤阁。
院子里没有多余的造景,青石板铺地,兵器架上放着十八般兵器。
“我练功的地方。”傅少衡说。
晏姝抬头看他,在傅少衡的眸子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蓦地红了脸颊,避开傅少衡的目光:“我知道。”
“嗯。”傅少衡握着晏姝的手微微用力,进了屋内。
晏姝看着三面墙都是书架,书架上都被摆满了书,轻声:“世子是博览群书的人。”
“不读书,母亲会打我,你看那鞭子,没少落我身上。”傅少衡指了指墙角挂着的鞭子。
晏姝抿了抿嘴角。
傅少衡说:“我顽皮的很,有一次把书烧了,母亲就让我趴在外面的地上,打得我皮开肉绽的,可疼了。”
晏姝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
傅少衡微微偏头看她笑了的眉眼,轻声:“母亲一边打我一边还问‘长生!读不读书?’”
“长生?”晏姝抬眸看傅少衡。
傅少衡点头:“我乳名长生,母亲说,傅家男儿郎最大的福报便是长命百岁。”
“世子,你歇息片刻,我去做面汤,这会儿府里上下都忙得很,顾不过来。”晏姝说。
傅少衡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有些僵硬,看着晏姝转身出去的背影,扬声:“少夫人,唤我长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