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青换了身衣服,抚着发髻,出来便问刚刚白曼露找她做什么。
身边的丫头不知道,摇了头。
她咳嗽了一声,喝了他们递来的中药,用手帕子擦着嘴边,吩咐,“让管家多找个人跟着她,今天拜佛都能弄出点动静,得亏了景和开导,又带着去看了电影,才静下来。晚上还那么多宾客的,看着她,别让她出半点乱子,知道没有?”
“知道了,太太。”
“别光说知道了,倒是快去啊。”
“是的,太太。”
一个小丫头领了命,小跑了出去。
白曼露这会儿倒是没有耍小性子跑哪里去,李景和同她道了歉,服了软。她心情好地坐在小花园里随手将一块巧克力给了身边的小芳。
小芳早上才被她骂过,不敢拿。
“拿着。早上我也不是说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小芳听了这话,才小心翼翼接过,又怕她反悔,赶紧拆了塞嘴里去,结果嚼着嚼着,牙齿上粘了黑,见自家小姐不怪她了,露齿笑。
白曼露看了她一眼,扑哧一笑,笑出了眼泪花,让她赶紧去簌簌口。
小芳不明所以,还在回味着满嘴的甜,舌头还在舔着内壁,一听说牙齿黑了,立刻捂住了嘴巴,脸一红,赶紧跑回了内宅去。
白曼露身边没有丫头伺候了,李景和从花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和她保持着距离问她,“你的顾三公子呢?”
白曼露,“大哥他们招待着呢。”
“你不去见见?”
“远远看了一眼,每年两家都有互寄照片,又不是没见过。”
而且她是个世家淑女,上赶着去瞧未婚夫,像什么样了。白曼露转头看了李景和一眼,“倒是你该好好看看,人家是军官,一身正气,远远瞧着也气度不凡。穿着西装衬衫,和衣架子一样,我的那些女朋友们都见着羡慕。”
李景和抄着裤兜,戏谑着笑说,“衣架子”他盯着面前的人,转身落在了她身侧,不去接她故意气人的话,而是轻声轻语地说,“待会儿,书房见吧。”
“去什么书房”
白曼露还要说他,别以为道了歉,又带了她去了一趟戏院,就算完事了,话还没出口,忽然身体紧了起来。她的手心被人捏了下,落在她身侧的人,同她又说,“弹完琴后过来。”
她呼吸紧了,一下子屏住,不能动弹,生怕不远处依靠在花廊里说话的几个人转头过来看见。
“怕?”
男人低声在耳边说她,嘴边带着冷薄,“那就别来?”
白曼露受不得激,扫了李景和一眼,嘴倔说,“是谁怕,看谁没去谁是狗。”
说完话,小芳匆匆走了回来。
“小姐,夫人喊你进屋去,宾客都在等着,你要准备弹琴了。”
两人不自在地微让开,本来轻靠的身体隔出距离,小芳心大根本也没瞧见什么。可看了一眼刚刚不在白曼露身边的李景和,只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温润的小先生却没有往日的和善温润,而是目光冷冽,如刀一般地刮了她,有点吓人。
她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不由得低下了头,不敢往他那看去。
白曼露则平了气息,淡答了一句,“知道了,我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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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缓缓的柴可夫斯基的四季钢琴曲从外头传来,白舒童怀里的小京巴耳朵动了下,从她的怀里站立了起来。
白舒童等得久了,逗弄了下小京巴,就小眯眼了会儿,这会儿被小京巴碰醒了,仔细地听。
不仅是钢琴的弹奏,还有朗诵。
她点了一下大惊小怪的小京巴狗,说,“是《基督山伯爵》的片段,你也喜欢这段吗?”
钢琴曲和缓,而朗诵的却是生与死的深刻话题。
“世界上既无所谓快乐或也无所谓痛苦;只有一种处境与另一种处境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不幸的人才能体会最大的快乐。我们必须体验过死的痛苦,才能体会到生的快乐。”
小京巴在她怀里歪了头,眼睛眨巴眨巴地扑闪着,看着她,垂低了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听不懂是吧,听不懂就算了。”
白舒童摸了摸这眼前的小可爱,说,“这段好是好,可我不喜欢什么死才能生的,又要不幸才能快乐的。一直快乐着,不是更好,对不对。那么伤春悲秋的,反而把自己困住了。”
小京巴似懂非懂地汪了一声。
白舒童以为它听懂了,笑了笑,就轻抱了它起身,窗户外已经没有光亮,夜色降临了,也在告诉着她,再过不久的时间,她就要和白家的人见面。
说不紧张是假的,可兴奋也占了大半,跟着外头飘着的乐曲,她踮起了脚步,想着等会儿和亲人相聚的喜悦,转起了圈来。
她穿着直统旗袍,脚下是黑色布鞋,轻掂了脚尖,裙摆子微飘,小京巴见着她兴奋,汪汪汪地和着。
白舒童被它逗了开心,“那我跟你说,我喜欢的句子好不好?”
“汪。”
琴音在继续,也快到了结尾。
她轻轻启唇,说着圆润的法语,在昏暗的房间里,只在晕出的光影范围里,像天鹅般旋转,热情而大胆地朗读了她爱的句子,“toute sasse huae sera dans ces deux ots, attendre et esp??re”
“就像我现在这样,是不是。”
白舒童开心着,停不下来。
忽而一个声音从背后起,将她吓了一跳,让她僵直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