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急急上二楼,迎面却见一直找不见人影的小姐正在下楼梯,她正站在扶手边寻着哥哥白斯言的身影,转头见小芳跑得脸上都有泪痕,就问了怎么回事。
“小姐,太太一直在找你,一楼小客厅里请了林太太和未来的姑爷,让你去会一会。”
“你怎么不早说呢!”
白曼露挽了耳鬓边的发丝,听了,匆匆下楼。
她才刚与李景和在三楼的阳台里说完了话,正打算帮他和大哥白斯言说情,别调李景和去广东,留在上海打理银行柜台,这下子只能晚些再说了。
她脚步急快地到了一楼小客厅的门口,在进门前,顿住,她平了气息,转头问小芳自己发鬓有没有乱糟。
“这里有一缕掉下来了,小姐,我帮你挽上。”小芳伸手碰她的发丝,轻拆她的发扣,往后将散落的发丝夹进去,小芳侧了眼,伸手轻轻摩挲了她衣领边的一处红痕,问,“小姐,你这里被虫子给叮了吗?红了一块。”
白曼露忽地变了脸色,不用问都知道是如何的红块,是李景和故意在她颈边留下的,于是轻拉了衣服的蕾丝边盖住,说,“这样还看得见吗?”
小芳摇头。
她放了心,才说,“进去了,记得就别多嘴。”
“是,小姐。”
小芳歪了头,也不知道给蚊子叮这算是什么多嘴的话,小姐最近的心情总反复无常,她也总拿捏不准,一会晴天一会儿雨天,比上海的梅雨天气还烦人。一踏进了圆拱门时又瞬间带上了笑靥,已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于是,她便也没探究,赶紧也随着进门。
小客厅里,下人们又重新冲了一壶老君眉,分别给桌上的瓷碗又添新茶,小芳带着白曼露款款落了座,杨淑青喝了口茶,见旁座落了人,眉眼才舒展开。
顾承璟从茶杯里抬了眸,眼帘里印入新进来的人。
白家小姐新换了一身衣服,就坐在他对面,此时像没事的人一样,有礼有节地问候了屋内人,并喊了他一声,“顾三哥哥。”
他微扯了笑,她这是另一番的故作不识,与方才在书房里直呼他大名的行径完全两样。
互相在长辈的话题里,两人穿插聊了各自的生活。白家小姐在杨淑青的臂弯边说着话,讲着中西女塾的趣事,在当中时不时就往他这看两三眼,等他随了眼神过去,她又娇作避开。
仿佛初见,扭捏,又生涩。
又仿佛故意在惹他注意,眼里媚态勾人。
又一壶茶水尽,姨妈拍了拍顾承璟,笑说,“听听这外头乐队是不是又起了音乐,承璟,何不邀着白小姐跳一曲?”
顾承璟放下手里的茶盏,动作缓而慢,对媚态故作不见,扫了一眼白曼露,说,“白小姐,会跳吗?”
女学生装起蒜来是一等一的好,几次三番地说不会跳舞,在广州城却能配合他跳首舞,方才又能书房里哼钢琴曲转天鹅舞步,这会儿,他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会还是不会,把选择权放给了她。
让她做抉择。
而白曼露进了门,细细观察了顾承璟,浓眉星目,冷峻里带着三四分深邃沉稳,五六分绅士有节,与长辈们谈话时风趣,话题总不会落地,体面有风度。做派与传言中的风流韵相相符。
一身合体剪裁的西装,衬得他行军的体格挺阔,身量高拔,无法泯然于外头众人。
被他这么一邀约,她哪里不想被人瞩目着出点风头,点了头,心下芳菲齐放,可嘴边依旧假装客气,“学过一二,顾三哥哥或许可以教教我。”
顾承璟不着意地冷嗤下,抬脸弯笑,先站了起来,说,“教倒说不上。那白小姐,请。”
看着他们一路走出去的长辈,一脸欣然,笑称,“瞧瞧,多般配的一双璧人。这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新风尚,大大方方的。”
“今年可喝得了他们的甜汤咯。”
林太太看着他们走出去,心想以顾承璟方才不表一态的话语,这件事倒也还难说,于是也只笑笑,附和着,“是挺般配。”
杨淑青温笑,不知道林太太的打算,想了起来方才递交的红纸,就问她,“之前与南京已经交换过庚帖了,这次怎么又要我家曼露的八字呢?”
林太太拿了桌上的一块花生糖吃了一口,仔细用手帕掩着,说,“八年前的确是要了一回庚帖,拿去了给城隍庙附近的淮扬帮的命相馆看,结果那里不是发大火吗?命相馆就在那隔壁,算命的老先生腿脚不便,光顾着逃命了,东西都烧没了。当时两孩子也未到年岁,又遇火,想着也不是时候,就没再来要。现在就又想起这事了。”
杨淑青听了,便笑说,“我家老爷也笃信命理,有相熟的徽帮命相馆,这人师从青云观上师黄之中,能算一大家子家宅之事,准得很。我们搬来的这个地方,也让他帮忙看过风水。”
“之前我们递过庚帖给他看过,就说了这两人相生相合,能与桂馥兰馨一样永芳。”
林太太第一次听,放下了咸甜口的花生糖,抬眉反问,“是吗,之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事。那便好,是否有那位黄大师算出来的词,我给南京也带去话。”
“有,但我得找找,有些岁时了。一时也不知道要用。”
算命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有点久远,杨淑青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算出来的词放在了哪里,于是就带着吴妈起了身,打算回房内去找找。
“快找找,也是红纸黑字的,写了相生相合的字样,应该也就在这些柜子里。”
吴妈跟着杨淑青的时间最长,最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仔细想了下,从衣橱里最深的一个圆盒拿出了五个锦袋来。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