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一片荒草空地,原先用来储藏酒和粮食的地窖打开了来。村里的人举着火把,看着是熟人带进的,就放行。
里头暗,还没有点火烛,凭着外头的火把微光,隐隐瞧着人影,就空地坐下。白舒童被一路拉了过来,挨着傣族嬢嬢,她们手紧牵着,事情发生得突然,疾跑了过来,她手里出了汗,身子很热。
嬢嬢以为她是害怕,摸摸她的背脊,问,“姑娘是第一次碰上土匪吗?”
“是。”
“别怕,听了号角声,村里的壮丁都会出去的。”
白舒童缓着呼吸,额间也在发着密汗,问,“那号角声是什么意思?”
傣族嬢嬢经常到这个古村,很熟悉指令,解释说,“是说有一支土匪进村了,人数大概有三十人。不过,别怕,那些土匪要的是钱和女人,将东西抢了去后,他们会走的。我们躲在这,比躲在家里安全得多。”
黑暗里,都是急促的呼气声。也有小孩子藏不住哭泣,跟父母亲说害怕,声音低,带着颤意的。
互相都看不见彼此的样子,只看了轮廓,但可以预知的是,大家都心悬在了喉间,焦急着也忧虑着。
在诡异的安静中,有人听见了傣族嬢嬢的声音,问道,“玉英嬢嬢,是你吗?我是阿斯。”
傣族嬢嬢望向声音处,也看不清,只赶紧应了,“是我,阿斯你怎么出来了,家里不是也有地窖吗,你怎么在这里,那我女儿和女婿也在这吗?”
“不在,他们在家里。是阿布哥哥听见号角声,我跟着他们出来找你。”
“那他们也在这里吗?”
“不在,听见第二声号角后,让我躲这里。他们拿上武器,去村口集合了。”
傣族嬢嬢叹了口气,骂道,“真是该死的强盗,总惦记着别人的好东西。让人一天天不得安宁的。”她喊了阿斯过来,坐到了一起,互相取暖也相互鼓励。
这一夜不太好过,地窖不像防空洞那般能阻隔些声音,只是薄薄的木板盖着,上头又覆盖了草皮和水缸。一整夜,外头敲锣打鼓,鸡鸣狗吠,又不时传来马蹄声、枪声、混着哭泣和喊救命的声音,凄厉得令人心颤和头皮发麻。
白舒童手心的汗沁得更多,慢慢地,背上也是冷汗,衣衫都浸透了。
可也不想在这当口给人添麻烦,就一直趴在膝盖上,缓劲。
撑到了天微亮。
外头才又有新的信号声。
傣族嬢嬢听着,高兴了起来,赶紧摇摇身边的两个姑娘,说道,“土匪走了,走了。安全了,可以出去了。”
地窖里也沸腾了起来。
白舒童自己熬了一夜,恍惚站起,身体都在痛,并没有随时间消减,忍着没说。
她说了句太好了,脸色苍白,嘴唇也发干,才刚要撑着膝盖站起来,眼前一片白,晃着,就倒下了。
傣族嬢嬢蹲下摸了摸她的手,又摸她的额头,才发觉,说,“天啊,这姑娘发着烧呢。”
外头打了一夜的土匪,终于赶走了。阿布和阿白第一时间来找妹妹阿斯,见到了傣族嬢嬢也松了口气。
傣族嬢嬢往上抬头,招呼他们俩壮丁下来,说,“你们快下来帮忙,白小姐病着,帮搭把手,带她上去。”
“原来白小姐在这里啊,马老大找她,都快急死了,还散着马帮的人在找,说死了也要见尸。”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快来帮忙。”
“来了,来了。”
阿布下了地窖,背起腿脚不好的傣族嬢嬢,阿白则去扶白舒童。
白舒童恍惚着,身子热,软到没力,也不知道身边人是谁,她垂低了头,喃喃着无力的,“谢谢。”
从地窖出来需要爬木梯,木梯斜高,阿白本来要扶她,见她没力气站,将她手搭在了肩上,就要背起她,手一碰,碰到她腰间的硬物。
这姑娘带着枪。
他顿了下。
“阿白怎么了?”
“没什么。”
他没做声。
人很近,鼻尖绕着一股香气,淡淡的甜荔枝味,记忆中梭巡不出在哪里闻过,却是莫名心软了下,他将人抱上,手臂一紧。
出了地窖,白光刺眼,他反手盖着她的眼睛,长睫在他掌心里没动静,她脸颊绯粉,身体烫,都传到他身上来了。
她软绵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呼吸很紧,热的气息扑在他脖颈边。
应该很难受。
阿布也上前来看了眼,“阿白,你带着她到村口的中医馆,阿斯你带着嬢嬢回家去,我去和马老大说一声,免得他那边急疯了。”
三人分头行动。
一夜击匪,街上没有平时赶集的热闹,狼藉一片,地上有血痕,昨天有人被土匪作为人质,绑在马后沿途拖行,皮都掉了一层。
土匪如过境的蝗虫,嚣张至极,拿人命轻易不当一回事,见村里人顾忌生命,拖了一个又一个,用完了价值,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将他们当枪靶子使。
赶走了他们,村里头也被抢走了不少的财物,可这些倒在路上的人却救也救不回来了。
古村的青色石砖道上,哭声哀哀。
白舒童在这片悲戚中缓睁了眼睛,眼里被路上的血惊了下,景象倒退着,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正在走着。
她微侧了头,浅靠,问人,“你,在带我去哪”
声音太浅,游虚中,眼前蒙蒙,头重。
耳边沉沉的声音对她说,“再撑一会儿,中医馆没人,应该也是避土匪去了,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