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有外来人带走了彝族人,去了大上海,结果被扣下来当舞女,舞票全部被把在手上作威胁,还倒欠了上万的房租钱,回也回不来。”
“还有人说着想帮带彝族刺绣的手艺出去,结果辗转,却将人卖进了大西北的黑矿窑。”
“一个个都是血泪教训,土司大人是不允许我们出省的,而且现在听说各地都很乱,北边那,国民政府还在剿匪,打着仗呢。从云贵边界回来的人,还说派了好几架天上飞的大铁鹰在轰炸。还有西边,龙主席要打土匪,正在招兵马,许多地方被封锁,也不能随便去了”
白舒童听着,尽管土司大人在他们的多番解释下,让他们进了门,也允许他们住在寨子里,但是依旧不允许他们带走阿布阿斯两兄妹。
现在回来听了阿普姐姐的话,她才知道缘由,原来是太多同族人被坑害,导致他们起了戒心。又因为四处纷糟,土司大人充满忧虑,不轻易放人。
阿斯来回做着他们之间的翻译。
阿普姐姐给他们收了晾晒好的扎染衣物,看了眼白舒童,说了句,还是没听懂。阿斯听着点了头,翻译阿普姐姐的话,也是她想问的话。
“我们出去一趟都那么难,舒童姐姐,你是怎么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一路从南京来云南的?”
白舒童的原因只有一个,说,“因为他在这里。”
顾承璟在这里,无论怎么样,她都得来。
所幸,来得很对,得来的是个比收敛尸骨更好的结果。
尽管现在不太顺利,白舒童也宽慰自己,既然一年都等了,再一年半载也不是等不起。
她于是决定留在红河。
过了些天,小方也来了村寨。
村寨里很少外来客,一打听谁家,也立刻有了指引。他见到了顾承璟,脑子都轰着,缓了许久,也抹了许久的泪,站在门边不置信地看着,叫了好几声大队长。
被喊的人没反应。
顾承璟在寨里,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哭啼的。
出寨村后,白舒童是一个,现在又来一个,他凝了眉。
问,“哭什么。”
小方见他能说话,一切无恙,比设想的断胳膊断腿还好,哇一声哭了,走近抱紧顾承璟。
白舒童决定留在村寨里后,也不知道得待多久,平时闲着,就跟了阿斯去山里摘花,打算做回香膏买卖。从山坡上下来,她手提着一篮子水鸭蛋和一篮子的花卉,远远就听见震耳的哭声。
一回来就见小方抱着顾承璟。
顾承璟几度想拉开人,但是没动,双手很是无奈地举了高。
还好。
有了第一次白舒童在顾承璟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经验,顾承璟也习惯了很多,知道这些人并没有恶意,以前是认识他的。他就拍拍小方的背,叹了气,安慰他别哭了。
小方自行缓了好一阵,才听着进门的白舒童将前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转头就谢了云南的各路神明,又听说大队长失忆了,他看着大队长就更难过了,眉眼弯瞥了下来。
难怪,看他娘们般的哭哭唧唧。他的大队长竟然不吼他,也不踢他,不严厉了。
半字没提军法。
“哭够了,要不放开我?我还得去隔壁找人。”
小方诶诶诶地点头,放手,对着那么冷漠的大队长,很是不习惯。
再相处了一阵。
他才发现,现在的大队长像是成人版的顾和彬。
两个叔侄有相似之处,够聪明,认准一个人便不轻易改,对有心接近的陌生人戒备十足。可说是像顾和彬,也倒不如说就是十来岁的顾承璟,因为十来岁的顾承璟就是这般谨言慎行,克己冷漠的。
小方说着顾家的往事,“顾老爷子十年前参加北伐,为了无后顾之忧,就将家眷都送到了云南老朋友孙作芳将军老家,所以十来岁,大队长就跟着正规军打土匪,野生训练下来,枪法准,近身搏斗佼佼。”
“可是吧,顾家三个少爷里,他最小。父母亲不在身边,两个哥哥怕他沾染太多血腥,就关了他在家,强行纠正,并威胁说再跟着孙将军去打土匪会折父母亲的寿。”
“正巧,顾老爷子打仗受了伤。两个哥哥就拿来说事,大队长年纪小吓到了,就收起了飞扬的性子,专心入学堂,也变成了克己冷漠的人,被压了许久。”
“是直到了北伐革命胜利,一家子都去了南京,他才发现了这个谎,才找两个哥哥算账,打了一架。”
白舒童听着,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承璟,没想到他曾经被两个哥哥拿捏过,笑着说,“难怪后面全家人都压不住他了,连他去考航校,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原来是有愧在先。
小方说起大队长的事情,如数家珍,笑笑,“可也因为有了剿土匪的经历,从国外回来入了航校后,大队长短短时间就升了教官,作战计划往往快准狠,有同龄难得的成熟,在大队里领队立功,一路就到了少校官职。”
“如果不是这回意外哎”
小方叹了口气,摇摇头。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现在早又升了一级了。
白舒童拍拍小方,现在也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起他来了。只是她没听过这些事,她认识的都是浪荡,给她带来风花雪月的顾承璟,两人在大方巷里相处那么久,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有。她却从来不主动问他童年经历,也少问他空军队里的事。
只因为怕碰太多,怕牵绊太深。
现在听着,她觉得有趣,开口问身旁人,“军官长,你能想起来一点吗?”
顾承璟也在一旁抱臂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