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沉寂无声,碧蘅醒来的时候,一抹晨光恰恰照射进来,在病床的一角开始蔓延。
金色的光让她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努力睁大眼睛,她想触摸那丝暖阳,可指尖始终抵达不了,只得蜷缩在光线边缘。
躺了一天多,她想翻身爬起来,可全身僵麻,似乎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气。她的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浮现,只有她的唇泛着微微的粉。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有些渴了,便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一名护士走了进来,随后还有一黑衣男人。
护士给她调整了躺卧的位置,同时一杯水摆在了她面前,做完这些后还询问了有没有其它需要。在这期间,那黑衣男人一直立在原地,目光保持在护士的一举一动上面。
碧蘅摇摇头,示意没有其它事情了,随之护士就离开了。
“夫人,鹤先生一会儿就到。”退出病房前,黑衣男人转向她,恭敬地说道。
“等等,我想给人打个电话,你…”碧蘅马上叫住他。
之后,不到片刻,黑衣男人就送进来一部手机。
在公司处理事务的鹤年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但路上居然堵车了。
等到达病房时,外面还有一个寸头男人杵在那儿,此时门外的两个黑衣男人正拦着他。
“鹤先生,这位—”其中一个黑衣男人欲解释道。
鹤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我知道,以后直接让人进来,不用汇报。”
寸头男人瞧了两个黑衣男人几眼,随之眼神划过鹤年,然后才迈开腿走进病房。
“阿蘅!你没事儿吧?”寸头男人就是碧则,接到碧蘅的电话后,火急火燎地就赶过来了。
今年他妻子钟愿才调到q市的一家医院里,碧则也跟着搬过来了。
碧蘅坐在床上,双手交握,侧脸上几近没有一丝情绪,正注视着外面的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熟悉的声音忽然唤回了她。
“哥?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嫂子她今天还在忙?”碧蘅十几分钟前才给她哥打了个电话。
“你嫂子她本来刚刚也要和我一起来看你,但突然来了几个病人,所以可能之后才有时间。”
碧蘅点点头,想到要说的话,她瞥了一眼房内的鹤年,男人和她的视线不期而遇。
碧则虽然不知晓鹤年的身份,但现在人出现在这儿,想必和他妹妹的关系也不浅。
“哥,我…我想回去,已经感觉好多了,我—”
“不行!”碧则还没说什么,鹤年就先开口了。同在屋檐下四年多,他大概了解她的习惯,其中有一点就是不喜欢待在医院里。平时生病了,像是发烧感冒,也是吃药硬撑,压根不会想来医院。
碧则瞅了一眼态度坚决的男人,也赞同道,“这可不行,你现在这么虚弱,就在医院里养两天。”
“我…我真的好多了,回家也可以休息,你不信我可以—”
碧蘅欲掀开薄被下床走两步,鹤年上前一步,截住她的动作,安抚其稍显激动的神情。
虽不知她为什么这么抵触医院,但鹤年看她脸色惨白,瘦削的双肩单薄无力,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立马哄着她,“乖!就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下午我把粥粥带来,昨晚你没回家,他哭了许久,今早还想去找你呢!”
女人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粥粥?她心未免太大了些,竟然忘了粥粥。
“粥粥他…”她抬起眸子,看向身旁的男人。
鹤年轻柔地握着她的手,将根根葱白指尖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昨天晚上吴姨把他哄睡了,不过今早我跟他说,妈妈在外面有事暂时回不来,等忙完就回去了。粥粥可懂事了,放心,他相信我说的话。”
碧则在一旁听得直迷糊,瞧见男人的放肆举动,马上假咳了几声。
鹤年没有放手,依旧安慰着她,“下午我就带粥粥过来,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不然粥粥见到妈妈这么虚弱,又要掉金豆豆了。”
对此,碧蘅也只好默认了。从开始记事时,她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医院。
在温家的日子一直都是水深火热,温家夫妇的打骂体罚,温珍珍那小恶魔的捉弄栽赃,还有温光远那龌龊心思和下流行为,对于她来说,在混沌梦里,一遍遍上演着,直至从噩梦惊醒,回归现实,她才如释重负。
在温家宅子里那么些年,她一点儿都不敢生病,因为没有人会给她请医生,更别提买药输液。她就像一根野草,就连风也不会怜惜她,只会践踏似地掠过。医院,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里面的消毒水气味令她感到极度不适。不仅是生理上,而且从心理上也排斥它。
但时间仿佛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那段苦难里,在那些匆匆的灰色回忆中,轻生的念头不止一次袭上心来,似乎如此才能得到解脱,但正当她把手交到死神掌中时,她却猛然缩回。
她还有想寻的人,就这样不断告诫自己,她才硬生生坚持到了现在。如今的她似乎有了更多牵挂,但过去依旧活在她的记忆里,而且越来越鲜明,无论怎样都摆脱不掉。
万般折磨摧残,过去的回忆在梦里生根发芽,噩梦里的遭遇不断提醒着她,那是真实发生的。她不知自己的内心防线何时崩塌,更不知自己会不会因此疯掉。她知道自己有病,但却从未去看过医生,她不想让别人来解剖自己的过去。
那些不堪的回忆应该陪她一起死去,只可惜昨夜的江水没能淹没她在世间的痕迹。
从那么高的桥上跳下来,还在水里游了那么久,怎还会有生机呢?她想不通,在江水里挣扎浮沉得那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