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对上梁屿川的眼睛,那眼神澄澈无比,眼底写满了真诚。
她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胡乱地伸出去,按下了梁屿川那只举着的手。
“我不是,不是不信任你……”
她怎么会不信任他呢?应该说,他是自己在沙国最信任的人才对。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梁屿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状态。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她的面前,然后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
他想着,坐在她身边,应该比坐在她对面,像是在审问她要好一些。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开口。
“没关系,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就当在这里放松一会。”
屋内一时无言,白筝不断地让自己深呼吸,想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但过了好一会,她开口的时候,声音里仍然有哭腔。
“最近,我们宿舍里挺乱的……
我最开始觉得,什么男人啊,对自己的另一半一点信任都没有。我还鼓动着芳姐,离婚就离婚,谁没了谁都能活下去。
可到今天我才明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不是随便的一句感叹。
而是对于大多数的家庭来说,两个人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仍然没有办法抗争得过命运……”
白筝大致地讲了一下这两天宿舍里发生的事情,语气里有隐隐的绝望。
她的眼泪一滚一滚地往下掉,梁屿川本来以为她是心疼米芳,但听着她毫无逻辑的碎碎念,又觉得不太对劲。
白筝是感性的,她在意身边的人,比如江栩,比如她的舍友,这点梁屿川是知道的。
但此时米芳面临的境况,以白筝往日的性子,只会帮着她想解决的办法。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对方的情绪影响,甚至操控,甚至失控到想要逃离的地步。
除非,她想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梁屿川看着她小声抽泣的模样,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艰难求学的经历。
还有初次见面,她在病房里拨出去的那个电话……
梁屿川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想,却不知道是否应该向白筝求证。
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想要尽力给她一些安慰。
一直到白筝絮絮叨叨地讲完米芳的挣扎与痛苦,她不自觉地说了一句。
“我都不敢想,她那时候是怎么过的……”
梁屿川的眉头跳了跳,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用最温柔、最耐心的声音开口。
“白筝,你是不是,想到了你的妈妈?”
啜泣声陡然止住,白筝猛地转头,看向梁屿川。
“你怎么会知道……”
“抱歉,第一次在医院的时候,我听到你和你妈妈打电话了,还有从海里潜水回来那次,那天晚上你发烧,一直拉着我的手叫妈妈。”
白筝的嘴微张着,显然是愣住了。
“所以说,上次在医院,你守了我一晚上?”
梁屿川没明白她的关注点怎么突然跳到了这里,只能呆呆地点头。
白筝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联想到自己在医院醒来的那天,如同坐着过山车一般不断翻腾着的心情。
在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
“怎么了?”梁屿川没懂她的意思。
白筝只能低着头默默摇头,难以启齿她那些内耗又复杂的情绪。
看到旁边的梁屿川还在耐着性子等她的回答,白筝思索良久,终于将思绪抽离。
“其实,我已经两年没有和我妈妈联系过了,你在医院看到的那次,是我来沙国以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但她还是以往的态度,她不认我,说没有我这个女儿。”
白筝的声音相较于之前平静了许多,甚至有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但梁屿川却能感觉到,她说起妈妈时的那种无力和破碎。
上次在医院时,他只听到白筝想要开口借钱,但是电话被挂断了。
他本以为只是母女之间的普通争执,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
他不敢问缘由,只能说着一些苍白无力的假性安慰词。
“不会的,也许你妈妈只是在气头上,哪会有真的不爱自己女儿的妈妈呢?”
白筝笑了,笑得很凄凉。
“我曾经也觉得我妈妈很爱我,即便是爸爸走后,她不让我们再上学。
但我一直觉得我能够理解她,她一个人,要负担三个孩子的生活,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去上学的话,家里的活没人干,弟弟没人照顾,学费更是负担不起……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没有什么产业不产业的,我爸爸以前在的时候,家里还会养牦牛。
但爸爸走后,妈妈一个人支撑不过来,便只能做些地里的农活和手工活,以此养活我们姐弟三人。”
“姐弟三人,你还有姐姐和弟弟?”梁屿川有些惊讶,他从未听白筝提起过她的兄弟姐妹。
白筝摇头:“我是姐姐,我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他们都在老家吗?”
白筝还是摇头:“我妹妹已经不在了……我弟,他还在老家,生病了,哪儿也去不了。”
梁屿川感觉喉咙一阵灼热,堵得再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筝的逻辑很混乱,她的脑海里闪现着那些已经许久不曾如梦的面孔,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声音很轻,但还好梁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