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儿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儿,不过很快又醒了过来。
就刚刚一眯眼的功夫,她就做了个噩梦,梦见叛军长驱直入进了王府闯进宝库,每个人手上都拿了把血淋淋的刀,要砍他们这对“狗王爷狗郡主”父女的头。
在梦里,没等叛军的刀子砍下来,她那个平生最大的能耐就是抱着皇伯父的腿哭穷,从皇伯父那里骗了不知多少黄金白银奇珍异宝的王爷爹,吓得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她扑过想要拽她爹,叛军一刀就砍了过来,她一惊,就吓醒了。
“茉儿,你醒了?”
沈绍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很快黑暗中起了火光,是沈绍元点燃了蜡烛。
沈茉儿揉揉眼,看了眼烛光中面带关切的沈绍元,点头:“就打了个盹儿。”
她爹虽说胆小又怕死,但对她是真的好,所以像是梦见他吓得昏过去这种小事,就不跟他说了。
沈茉儿:“爹,还是把烛火灭了吧,咱们还不知得在宝库里蹲多久呢,省着点用。”
遣散了奴仆之后,他们父女俩搬了不少吃用的东西进宝库,不过还不知道得在这宝库里躲多久呢,再多的东西也得节省着用。
沈绍元今年三十六岁,照大凉朝的算法,也算是人到中年了。不过他一个闲散王爷,上头有做皇帝的亲哥罩着,日子过得舒坦,加上他不好酒色,就好个琴棋书画什么的,生活习惯非常健康,保养得很年轻,瞧着跟个年轻公子似的,不像沈茉儿她爹,倒像沈茉儿她哥。
在宝库里蹲了几天,担惊受怕的没睡好,沈绍元眼底有些青黑,仔细打量了几眼宝贝闺女,确定孩子面色红润没有任何不妥,他才说:“你听听,外头是不是没声儿了?”
被沈绍元一提醒,沈茉儿也发现了。
他们家这宝库修在花园的假山后头,隐蔽是隐蔽,不过外头的声音还是能听见的。从他们父女俩躲进宝库,没日没夜的,外头不是哭嚎吵闹声,就是隐隐约约的厮杀声,还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安静到什么声音也没有。
沈茉儿问:“安静多久了?”
沈绍元:“有一会儿了。”
父女俩面面相觑,内心不约而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多半是皇城陷落已经被叛军控制了。
沈绍元忍不住掉眼泪:“哎,也不知道你皇伯父怎么样了,我那哥哥就是太心慈手软,你说当皇帝的哪能对异族心慈手软,哪能被人家捧着说好话,就把人放回去呢,放虎归山啊,我早跟他说了,这是放虎归山!”
“其实咱们躲这儿也没用,但凡叛军进了王府,但凡他们认真搜搜,都得给咱们找出来。呜呜呜,你说你皇伯父心慈手软就心慈手软吧,他不但害他自己,他还害了咱们啊!”
“咱们可是嫡系皇亲,就算是跪下求饶,叛军也不会放过咱们的啊!呜呜呜,可怜我的小茉儿,才当舞象之年,青春少艾,就要做叛军刀下冤魂了!”
沈茉儿:“……”
说实话,她刚刚也是挺害怕的,现在被她爹这么一哭,倒是一点都不怕了。
“要真是叛军进城了,按理也不至于这么安静,那些异族铁定是要烧啥抢掠一番的。”沈茉儿沉吟,“不会是援军到了吧?也不对,哪怕是援军到了,也不至于这么安静啊?”
沈绍元听她说的有道理,擦擦眼泪,小心道:“不然,咱们开门瞧瞧?”
沈茉儿看了眼一旁的漏刻:“等天黑吧?”
沈绍元:“行,听你的。”
父女俩蹲坐回墙角,一直等到酉时才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
按理这时候外头已经天黑,可门刚一打开,雪亮的光就照了进来。父女俩被阳光刺得眨了眨眼,等适应光线以后,就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早晨金灿灿的阳光下,门外一条不大的乡间土路,不远处是灰墙青瓦的几排农舍,再远一些,则是阡陌纵横的农田。
那么大一个花园呢?!
那么大一个王府呢?!
那么大一个皇城呢?!
怎么都不见了,都不见了!
父女俩惊恐地对视一眼,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门外土路上路过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男人看一眼扒着门缝的沈绍元,笑呵呵地:“沈老七,日头出来了,好去上工啦,今天上完工可是要分粮食的!”
沈绍元下意识应声:“知道了。”
等人走远了,忍不住嘟囔:“打扮得怪模怪样的,见了本王也不知道请安,竟敢喊本王沈老七,真是岂有此理……”
话没说完,脑子陡然一痛,脑海中突然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沈绍元被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惊住,忍不住扭头去看沈茉儿,却发现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那么大一个面色红润、白白嫩嫩、锦衣玉食养起来的闺女,突然就变,变成了形容枯槁、细脚伶仃、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可怜。
沈绍元顿时痛心疾首:“小茉儿,我的小茉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
大约一炷香后,同样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衣着破烂的父女俩坐在破烂漏风的屋子里,齐齐地叹了口气。
“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沈绍元忍不住叹息。
“可不是说。”沈茉儿也叹息。
谁能想到呢,他们父女俩没成叛军的刀下亡魂,却成了异世的新魂。
不止沈绍元,沈茉儿的脑子里也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根据父女俩接收到的记忆,他们这是到了一个与大凉全无关系的世界。
他们此刻所在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