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听雨,我还去过洁白苍茫的雪山之枕着星夜入梦,目睹过一头雪熊从断崖之上一跃而下,坠入漆黑的湖泊。”
陈采莲坐在省吾脚边的板凳上,脸上露出了一种回忆之色,似感慨、似回味:“前不久,我去过横滨的一座海滨公墓。”
“一排排洁白的墓碑在暖阳的照射下好似冰片在排列——海鸥落在墓碑上发出的叫声像是婴儿在哭泣,死者的灵魂仿佛轻轻的落在它们的翅膀,乘着风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海平线。”
众人,尤其是年龄小的孩子们,已经不知不觉的听呆了。
他们在莲的描述下,仿佛透过镭钵街看到了一片莹莹的绿、庄严的白、缤纷的夜、轻盈的羽翼。
“……”
省吾从一开始强烈的反感,到现在已经变得沉默。
他刚开始还有一些不屑——装什么?已经沦落到在我们这群贫民窟贱民这里来找优越感了吗?
但是到后来,他听到横滨市的描述不由得眼神有些放空。
就是这么一个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一个跨海大桥的距离。
一个桥的距离。
可那是桥么?
那是租界警卫队人员黑洞洞的木仓口和本地大帮派的岗哨。
莲前面描述的竹林和雪山他都没有心动,因为那些距离过于遥远。
但是唯独横滨的描述,让他感到格外触动…甚至是痛苦。
这种痛苦从内而外,抨击着麻木的心,几乎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亏欠了某个人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对于省吾来说非常新奇。
莲声音温润的继续:“镭钵街的风景有一种在毁灭之后重燃新生的美,但是过于单调,我们要看看其他的风景。”
又来了,这种自说自话的陈述句。
省吾嘴角抽搐:“这又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一下冲上来抓住陈采莲的袖子:“莲,我和你学识字吧,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一直想去城市里面看舞台剧,但是我怕因为不识字找不到坐公交车的路线!”
她的话撕开了一个小口。
“其实…我也想出去看看,要不莲哥你来带我一起识字吧,这样我出去起码能打个黑工。”
“我也不喜欢镭钵街这个地方,整天看着黄黄的一片都看腻了,每天早上都闻着旁边的水管味儿起来…”
“理解,除了那些靠剥削黑户的帮派老大们,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这种地方…”
“待在这里混日子,我感觉我自己都对不起我自己。”
省吾:“……”
短短的三言两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这人说话的时长甚至都没有拐卖团伙说的话时间长!
拐卖团伙有时候还会挎个小篮子挨个发棒棒糖、他就随手拿了个板凳坐在那里回忆两句,这帮臭小子臭丫头怎么还一个个都走不动道了?!
还有——
省吾感觉自己的额头有点冒冷。
这算不算是在从内部瓦解帮派?
全部都被你忽悠出镭钵街,那谁还来为羊抗枪?
省吾知道自己现在最正确的方法就是找到中原中也或者白濑和他们明确的说这个叫莲的混账居心不良,别人都是团结组织,他是想解散组织。
这应该算是很严重的问题吧?
省吾不确定的想到。
但是,就在那么一瞬间,他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
少年侧头,温润的眼睛在阳光下有种通透的琥珀色,黑发因为动作的牵动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冰凉凉,带着一种草本的香味。
“……”
省吾盯着那张白皙秀美的面孔,一时间胸口有些窒息。
他吞咽口水,咬着牙:“你想教大家识字就随便你,但是以后——离开镭钵街这种话,不准再和别人说了。”
说完,省吾转头盯着小不点们,语气恶狠狠:“你们听到没有?!之后也不要乱说!出了事情我第一个和你们切割。”
小不点们面面相觑,凭借着服从年长者的本能点了点头。
于是,中原中也回来之后就看到了这样的奇观————
陈采莲在空阔的废弃铁棚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块黑色板子,正用石灰石在上面书写日语五十音。
底下一帮穿着各异的羊成员,从6岁到14岁不等,都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陈采莲。
中原中也:“……”
不是哥们,你来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