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倒是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人。但这庙里头的和尚全都死于去年的那场瘟疫,与哥儿几个倒是没有半点干系。其实所谓闲人恶棍,不过也是求个温饱。你家若有多余的钱财,分给哥儿几个一点,我们也乐意行你们一个方便。”
知道这只是老和尚的哀兵之策,唐瑞郎心里并无半点怜悯之情,脸上却装出一派疑惑不解的样子。
“若是敲诈勒索、索要钱财,又何必要埋伏在围场里头,害人害到当朝太子头上去?”
老和尚还没开口,只听不知哪个秃驴高喝一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和尚不都是干这种事的吗?!”
群僧顿时又一阵哄笑,夹杂着几句粗鄙不堪的疯言疯语。
唐瑞郎也不害怕他们,只继续做着拖延:“……不对啊,几位都是大光头,可我看行刺太子的那几个都留着发髻……莫非贵寺还分工有别,留在庙里的是出家弟子;出去‘化缘’的是俗家弟子?”
老和尚似是被他绕了进去,张口欲辩。这时又是那个跑去点油灯的凶恶和尚听不下去,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抱着灯油壶骂开了。
“老大,别和他们废话!这小兔崽子压根就没准备老实交代!依老子看,就得下点猛药!”
老和尚沉默片刻,看着唐瑞郎:“你若再不说实话,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唐瑞郎依旧是笑:“什么是实话,什么是假话?我这个人啊,天生说实话像假话,你敢信我不信?”
说着,却将目光往陆幽这边瞟了一瞟。
然而陆幽却并没有看着唐瑞郎。
此时此刻,陆幽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凶恶和尚手里的火折子上——如果能够拿到它,就可以烧断手脚的绳索,重获自由。
可是,到底怎样才能拿到火折子?
陆幽不禁低头寻思,冷不防间,腰上突然一阵巨痛!
竟然是那凶恶和尚趁他不备,飞起一脚踹中他的侧腹!
老和尚又枯笑两声,看着唐瑞郎:“你要是再不老实说话,这唇红齿白的小宦官,今儿个恐怕就要在你面前……被哥儿几个给糟蹋了。”
“何止是糟蹋了!”那恶僧竟还帮腔:“糟蹋之后,再活生生地剁碎做成肉馅儿,包成包子喂给你吃!”
“……”
陆幽恨得牙痒痒的,却强忍着没有发作。他匍匐着微微侧头,发现唐瑞郎也正注视着他。
然而,唐瑞郎那双向来都温柔深情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却变得黑沉沉的,看不出半点儿波澜起伏。
紧接着,陆幽看见他动了动嘴角,竟然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冷笑。
“区区一个宦官的性命,就能要挟得了我?倒是你们几个,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内侍少监陆幽的名号。若是不伤他也就罢了。万一他要有个长短,不只你们自己,你们的父母与妻族,全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虽然明白这必然是唐瑞郎欲擒故纵的手段,但是头一回听他说出如此绝情的话,陆幽心中还是微微刺痛。
理智与情感并不能时刻保持一致。却也正因为有了这短暂的背道而驰,反倒证明了情感的真实存在。
他正如此感慨,谁知那群恶僧却高高低低地怪笑起来。
那老和尚也跟着笑,笑完了又阴测测地说道:“兄弟几个在这庙里头杀了小十年的人,早就没什么家小牵挂。再说,这嘴上越是不在乎的,心里头就越是宝贝得紧。当初你们两个被弄过来的时候,你还抓着他的手,分都分不开……我奉劝你,若是真想跟阎王爷抢人,那还是得乖乖儿地,听我们的话!”
而那踢了陆幽一脚的凶恶和尚就愈发嚣张起来。
“既然你不稀罕他,那正好。反正这天也暗下来了,老子现在就点个天灯给你开开眼!”
说着,他竟然举起手里的灯油罐,兜头兜脑地往陆幽身上泼去。
只听哗地一声,琥珀色的油滴四散飞溅!
灯油浇下来的一瞬间,陆幽本能性地闭了眼睛、蜷缩身体。
虽然这看上去是一种被动防御的姿态,可他并没有被吓懵,更开始了飞快的思索——
这个和尚想要烧死他,或者至少准备以烧死他作为筹码,胁迫唐瑞郎妥协。
然而一旦唐瑞郎交待了身份,无论说的是实话或者谎言,自己都将失去价值。很可能会被烧死,甚至于在死之前还要被那些恶僧蹂躏。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再寄希望于拖延时间等待内飞龙卫的救援,必须自己拯救自己!
事不宜迟,陆幽心念一动就立刻开始了反抗。他用力撞向那个踢了他一脚的凶恶和尚,将满身的灯油朝他身上蹭去。
那恶僧猝不及防,竟也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他手里的火折子已经开了盖,就连金红色的火头都吹亮了,却不敢往陆幽身上点,只能够高高地在手里举着。
周围的秃驴见状都要一哄而上。然而比他们更快的,唐瑞郎竟也跳将过来,一下子压在了恶僧身上。
“你们要烧,那就连我一起烧死好了!”
众秃驴好一阵手忙脚乱,这才重新将三个人分开。
那个染了一身油齁味的恶僧,脱下外袍丢在陆幽身上,又恶狠狠地踹了几脚作为泄愤。
“他妈的!老大,我看这笔生意咱们也别做了。直接给这两小子一个痛快不行吗?!”
“不行!”
那老和尚也是气急败坏:“太子那笔大买卖已经失败,眼看到手的钱可不能再飞了!”
正说到这里,只听“吱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