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京畿三辅贼寇肆虐,尔等兵部尸位素餐,庸庸碌碌,让人齿寒。”
施杰也有几分不悦,冷声道:“柳同知既如此公忠体国,可向圣上陈疏,有了旨意,别说调一千,就是调一万,兵部勘合也不会迟延半分。”
邹靖笑着打了个圆场,道:“柳大人为前军都督同知,当知无旨意怎敢擅调京卒?这不是为难我等下官吗?”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柳芳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只是,待出了司务厅,抬头却见着一少年,虎目中顿时现出两道厉芒:
“是你!”
贾珩看了一眼柳芳,面色淡淡道:“柳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柳芳心头压抑着怒火正没处发,见着贾珩“倨傲”无礼,冷笑道:“你是代化伯父之孙,论起来,唤本官一声世伯也是应当,如今立了一些微末之功,却是鼻孔朝天,没大没小了。”
贾珩暗道一声晦气,不冷不硬地冷声道:“柳大人,此为兵部公衙,不是柳大人倚老卖老,认祖归宗的地方,若还存着国家武勋的体面,莫要在此处攀缠!”
这时,兵部侍郎施杰和邹靖二人,都是离座起身,驻足在官厅,看向二人,听着这话,就是面色古怪。
“你!”柳芳一听认祖归宗,如何不知是在骂自己,原本憋着一团火,看着对面的少年夹枪带棒,只觉一股邪火往脑门儿窜,挥舞起拳头,就要向贾珩打去。
这也就是勋贵,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敢揍人。
再加上柳芳自持身份为贾珩长辈,真浑不吝打贾珩一顿,他觉得贾珩也只能生受着。
施杰和邹靖都是面色微变,道:“这是…做什么?!来人,拦住他!”
以往也不是没有武将因为争功诿过,在兵部举拳相向,但严厉处置过几起之后,此类情况已经大大减少。
而柳芳毕竟是国公之后,一等子,在五军都督府打骂麾下武将,也是打骂惯了的。
然而,贾珩冷哼一声,侧身一闪,一勾脚儿,柳芳自是扑了个空,就是摔了狗吃屎,口中发出闷哼。
贾珩冷睨了一眼柳芳,冲兵部左侍郎施杰拱手,说道:“施大人,可看清了,是这位柳大人先向本官动得手。”
施杰、邹靖:“…”
然而这时,从一旁官厅两侧,呼啦啦出来听到动静的兵部属官,都是出来观看,见得这一幕,喧闹嬉笑。
以往见外镇的总兵、参将在兵部追功叙过时,都有抱拳相向者,现在见着一品武官,倒也并不出奇。
柳芳这时摔倒在地,痛哼了一下,爬将起来,半边脸眼见摔着乌青,看着那目光冷厉的少年,愈是愤怒,怒道:“黄口小儿…”
然而这时,兵部值卫的兵丁,呼啦啦一片,已上前以人墙隔开了二人。
这时,从人群中现出两个武将,一左一右拉住柳芳,劝道:“柳大人,算了,算了。”
右边之人,是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来兵部办事。
另外一个是年轻武将,相貌魁梧,体格健壮,浓眉之下,一双略有凶厉的眸子,不时闪烁狡黠之光,似是跟着戚建辉一同而来,其人是孙绍祖,因父祖辈有功,现袭着正五品的卫指挥之职。
柳芳一双仇视的眸子,紧紧盯向贾珩,愤愤道:“黄口小儿,咱们走着瞧!”
贾珩皱了皱眉,面色不为所动。
这种人,不敢寻兵部文官的不是,只敢向着他耍横。
目送几人离去,贾珩暗暗摇了摇头,进入厅中,道:“施大人,邹大人。”
方才见识了一番文官对武将的刁难,心头实没有太多喜悦。
如果他不是得了崇平帝的圣眷以及李瓒的好感,恐怕被刁难的人也有他一个。
施杰笑了笑,也不提方才的一幕,道:“贾子钰,阁老昨儿个坐衙时还提过你,说有两天没过来了。”
邹靖在一旁,吩咐衙内小吏上茶。
贾珩在厅中落座,道:“最近在梳理一些战例,阁老呢?”
“阁老今儿个内阁当值。”施杰笑了笑,说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
施杰道:“职方司的杭郎中还有员外郎,两位主事都在,初拟的典制,在一块儿议议,如果都无异议,就交由阁老。”
贾珩点了点头,在施杰的引领下,入得二厅。
一间三间青砖瓦房,内部以屏风隔断,轩敞、明亮的厅中,职方清吏司郎中杭敏,以及员外郎石澍,还有两名主事,四名令史,七八个人围着长桌,指着舆图谈论防务,远处书柜下的条案后,书令史、掌固等人在条案后,抄写、整理各种档案,对几位大人的纸上谈兵,早已见惯不惯。
见贾珩入内,众人都是停了谈论,见礼声不断。
一来是贾珩正得圣眷浓郁,二来,兵部尚书李瓒对贾珩的礼遇态度。
不管这些人内心如何想,对贾珩起码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贾珩同样拱手还礼,而后也至近前,听着一众文官日记强国,地图开疆,讨论着克敌制胜之法。
他在武英殿大学士李瓒主管的兵部职方司,在这样筹画方略的清水衙门,还是能感受到一些振奋有为的新气象——陈汉还未彻底烂透,起码中枢官僚的业务水平还是有着,国家机器尚以一种强大的惯性在运作。
至于边事被动,倒像是大环境所致,就是天才的战略,让蠢材去执行。
杭敏年岁三十出头,面容黝黑,身着正五品青袍官服,抬眸看向贾珩,朗声道:“子钰,经略安抚司的典制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