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问过户部的口风,银子,一两都没有!
不寻京营追究历年空额贪墨之银,已是户部既往不咎了,这还让户部出银子。
南安郡王凝了凝眉,咄咄虎目看向王子腾,道:“可依着贤弟的裁兵汰将之法,几乎要裁掉四成将校、军卒,如此之多的人,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王子腾面色肃然,沉声道:“王爷,这些将校,既不堪为战,碌碌无用,再予其银子,实无这个道理。”
南安郡王皱眉说道:“本王月前不是听说,东城还抄检了一千多万两银子,这怎么拿不出银子?”
南安郡王此举自是大有用意,朝廷定下的整军经武,裁汰京营,谁也拦阻不了,但阳奉阴违,暗中坏事,也需要策略。
比如他南安王爷在此为裁汰将校、士卒争取权益,之后,势必传扬出去,这就得了军心。
王子腾道:“这非下官所知了。”
北静王水溶面色凝重,提醒道:“只怕会闹出乱子。”
其他柳芳、侯孝康、石光珠都是纷纷说道:“近六成之人都要裁汰,数万人,如不得妥善安置,只怕会酿出乱子。”
一之时间,书房中人声嘈杂。
这自是好话说尽,坏事作绝。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都可以说,大家伙儿都提醒过你了。
王子腾被吵吵的有些懵然,急声说道:“王爷与诸位,所虑不无道理,一些将校多年以来,吃空额、喝兵血,当严查空额,令其补充亏空,彼时,以稽查亏空银两,以之安顿老弱!”
如果贾珩在此,就会发现这好生熟悉,分明是自己那一套,完全是整顿果勇营的策略。
而这一策略,自然也是王子腾在其谋士方冀的提议下,对贾珩整顿果勇营诸军的借鉴。
但不得不说,王子腾没有考虑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贾珩当初有锦衣府的暗中密切监视、陆合等人倒戈一击、天子剑强势镇压,再加上出征剿寇,使怨气有所倾泻,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方得功成。
当然,关键是果勇营牵连的毕竟人少,现在十一个团营都要这么整训,哪怕裁汰掉四成,都牵涉好几万人的生计。
果然,王子腾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书房,竟渐渐安静下来。
南安郡王却面颊潮红,击节而赞,高声道:“妙啊,此策甚妙,夺军将之财而分于兵卒,不动户部一两一文。”
心头冷笑,好你个王子腾,整军还不算,你还要大肆清查亏空,难道还要让他弥补历年从京营得来的饷银?
痴心妄想!
回头,等回头儿将风声放出去,待酿出一场乱子,再作计较。
王子腾见南安郡王态度认同,心头松了一口气。
暗道,他之前对五军都督府这几位心怀警惕,难道是多虑了?
也是,朝堂上下齐心协力要整军,谁能拦阻?
南安郡王又和王子腾叙话了,还煞有介事帮着王子腾拿主意,待天色渐晚,离了王子腾府上,骑上马,脸色刷地沉下来,在四合暮色中,恍若乌云密布。
“王爷。”柳芳骑马并辔而行,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南安郡王目中冷光闪烁,说道:“还能怎么办?他既一心逢迎于上,将事做绝,那就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
柳芳闻言,脸色倏变,道:“那王爷方才为何还让五军都督府协助?”
南安郡王冷笑一声,道:“待变乱出来,他首当其冲,必受朝廷责难,而我们做好善后事宜,再伺机夺回整顿京营之权,顺理成章。”
整顿京营,这是朝廷大势,但谁来主导,区别大了去了。
不提南安郡王心头之事,却说书房中,王子腾站在窗前眺望,负手而立,忽地,皱眉问着一旁的方冀,道:“方先生,你觉得彼等是真心支持本帅吗?”
方冀沉声道:“节帅,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节帅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不成事,天子问罪,不过,对彼等也不得不防。”
王子腾道:“先生所言不错,本帅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当作真心,纵无本帅,京营还是要整顿。”
方冀嘴唇翕动,想要说些提防这些人暗中使坏,铤而走险,但想了想,都是武勋之列,总不会太出格才是。而且,难收其效不说,还会引来龙颜震怒。
王子腾转过身来,道:“金陵的雨村,前日来了书信,说年底入京述职,打算往府上一叙,请求我为中人,说和与荣宁二府连宗,方先生,你怎么看?”
贾雨村,是他拉拢的文臣,这等科甲出身的文臣,只要时机一至,就可推上高位。
正巧明年,京兆尹出缺儿,他看能不能将其引荐给杨阁老。
方冀道:“此事,恐怕还要看那位贾云麾的态度。”
提及贾珩,王子腾脸色幽幽,目光明晦不定。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唤道:“老爷,夫人说,两位姨太太带着表少爷,在内厅等着老爷呢。”
王子腾高声道:“这就过去。”
方冀则识趣地起身告辞。
王子腾来到内厅,这会儿,各家诰命夫人以及旁人皆已散去,只有王子腾之妻赵氏以及薛姨妈母女,并薛蟠、宝玉,一同叙话。
见王子腾进入厅中,正与赵氏说话的王夫人、薛姨妈、宝钗都来起身见礼。
宝玉、薛蟠唤道:“舅舅。”
王子腾笑了笑,看了一眼大脸宝和薛大脑袋,道:“都坐吧,自家随意一些。”
寒暄两句,王子腾笑道:“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