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性子本就不是机敏的,否则不会遇到小儿子的事情,就顾头不顾腚。
眼见着十四阿哥这个眼神,她有些心疼,还有些慌乱。
侍奉康熙将近三十年,她晓得康熙的脾气,最厌宫妃生事端,也不喜宫妃插手皇子皇女之事。
这也是她忍了四个月,没有亲自出面给十四阿哥求情的缘故。
那是皇上的儿子,是赏是罚,只能皇上独断。
就算是生母,也没有资格质疑。
可看着十四阿哥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肝肉都疼了,实不知怎么拒绝。
她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行事最是方正,平日里也爱管教约束十四阿哥。
她虽嘴上嫌弃四阿哥多事,可心里也明白四阿哥对十四阿哥还算有兄弟情义。
四阿哥垂下眼,避开德妃的视线。
不孝不友么?
他手脚发凉。
要不是九阿哥反应的快,将那一番恶语歪缠到十四阿哥身上,那他禛就要被生母判定“不孝不友”的罪名。
这是生母么?
这是仇人吧?
四阿哥无法自欺欺人。
他就是不被生母所喜。
“娘娘…”
见了德妃的反应,十四阿哥没底了,放开九阿哥,去扶德妃的胳膊,哽咽道:“呜呜,汗阿玛本就恼了儿子,这回要更不喜儿子了,如果太子爷这时候落井下石,那儿子不知道要禁足多久…”
德妃性子虽偏执,却不是个胆大的。
真要行事猖獗,也做不到德妃这个位置上。
她愣在那里,魂游天外,到底没有点头。
十四阿哥见状,眼中多了惊讶,心里窜出火来。
就是嘴上疼自己么?
也是,自己盼什么呢?
她这四个月也是明哲保身,本就没有替自己求过情。
九阿哥觉得气氛不对头了,蹑手蹑脚地推了四阿哥一把,指了指大门方向。
还是先走吧?
让这母子两个继续商量。
反正现在才中午,还有半天的功夫。
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那母子也不好商量事情啊。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就见他挤眉弄眼的样子。
他又看了眼十二阿哥,就见十二阿哥还是木头人似的。
这两个弟弟,一个面热心热,一个面冷心热,都待自己甚好。
被生母不喜厌弃,曾是四阿哥的心病。
每次在德妃面前,他都忐忑不安,也会反省自己身上的不足与毛病。
现下,或是太过失望,竟是豁然开朗。
有些缘分,不必勉强。
总有真心对待自己的亲人,有来有往就是了。
至于缘分浅的亲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他连告辞都不想了,因为那样的话,会“祸水东引”,生母说不得又要开口吩咐自己出头。
德妃晓得他的性子,他也晓得生母的行事。
他立时转身,大踏步离开。
德妃与十四阿哥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怔住,没有喊人。
九阿哥都惊呆了,就这样不告而别么?
四哥平日行事可是在框子里,这就当面不守规矩了?
这可是当着德妃的面…
不待他细想,十二阿哥已经拉着九阿哥,跟在四阿哥后头离开。
十四阿哥这才醒过神来,忙追上来:“四哥、九哥…”
可是大家都在前院,离大门总共没有几步远。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与九阿哥、十二阿哥已经前后脚出了阿哥所大门,到了甬道。
十四阿哥尚在禁足中,只能在门口呼喊着。
九阿哥回头摆手道:“回去吧,跟妃母好好商量商量…”
德妃站在廊下,没想到四阿哥是这样反应,气得浑身发抖。
混账东西,怎么敢?
连招呼都不打,眼里压根就没有她这个生母。
只是她身份在这里,也不好大喊大叫的,只能抚着胸口喘粗气。
宫里内廷的侍卫跟护军,就看到三位皇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康熙在斋戒中,还不知宫中消息;毓庆宫这里,太子妃得了消息。
她掌凤印,代管宫权,东六宫也好,阿哥所也好,名义上都是她管辖之地。
这两处有了动静,落到人眼中,消息就汇总过来。
太子妃听着,也晓得其中有事故,否则德妃不会出东六宫,四阿哥与九阿哥等人也不会去阿哥所。
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恪守本分。
十四阿哥是德妃之子,头所有什么事情报到德妃处也是人情道理。
自己这个嫂子,没有必要非要凡事都弄个清楚,做个讨嫌人。
报到毓庆宫,需要她出面的,她责无旁贷;没有找到她,不需要她插手的,她也不会多事。
少一时,兄弟三人到了内务府。
到了值房,再没有旁人了,四阿哥就对九阿哥跟十二阿哥道:“今天哥哥谢谢你们了…”
他素来恩怨分明,不会因九阿哥不会说话就觉得伤了脸面,反而感激九阿哥的关切与偏帮。
九阿哥摆手道:“您外道了,平日里您照顾我们,我们也没说谢啊!”
他可还记得小汤山买地之前,四阿哥不仅拿了分家银子,还将孝懿皇后的遗赠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