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安排儿子们行围,自有用意。
各家的反应,也都传到他耳中。
他也当过皇子,能不晓得其中有野心大的?
心有大志不怕,就怕没有自知之明。
康熙少年登基,心智早熟,就不大喜欢性子太阴沉的儿子,如同十二阿哥。
早年他还不喜欢九阿哥这样不大聪明容易被糊弄的性子,如今倒是觉得这样的儿子相处比较好了,不用戒备什么。
太子的折子到了。
太子已经病愈,请旨回京。
康熙拖了两天,才批复,却是写了好几句,让他再修整几日出发,防着反复,路上也不可疾行,缓缓归来。
这每个字都显露了慈爱,可是康熙撂下笔的时候,面上却一片冰冷。
山东孔孟之乡,礼教大兴之地,越发推崇嫡长。
更不要说,这个嫡长还是国之储君。
想着文宣公跟那些宿儒对太子的推崇,康熙的心里就不自在。
太子有没有私下勾连地方大员?
赫舍里家跟瓜尔佳氏两族,有不少地方大员。
想到此处,康熙垂下眼。
他没有错。
朝廷也好,皇家也好,都需要制衡…
九阿哥次日就沐浴更衣。
又等了一日,早起赶在早膳之前,他就回正院了。
原以为喧嚣的正院,很是安静。
九阿哥挑了帘子进来,道:“大格格还睡着?”
小孩子晚上睡得早,早上醒来的也早。
尼固珠又是个爱闹腾的,之前醒了,就会闹着来正房找人。
舒舒起身,看着九阿哥,仔细打量着。
夫妻半月没见,双目一对,都是情意。
不过每日里往来好几封信,饮食起居也过问着,九阿哥瞧着气色还不错。
九阿哥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道:“养生汤每日喝着,歇得也早,还用药汤泡脚,半个月,爷胖了好几斤。”
说着,他也打量舒舒,见她面色红润,眼睛明亮,显然也歇过来了,点头道:“不错,福晋气色也好。”
下巴圆润了不说,身上瞧着也越发丰腴。
前阵子夫妻两个精神绷得太紧,这半个月倒像是休养生息。
等到夫妻坐下,舒舒才回答九阿哥方才的问题,道:“尼固珠昨儿歇在宁安堂了,如今跟十七格格在一处,日夜舍不得分开。”
九阿哥听了,不由蹙眉,道:“那可怎么好?等爷从南苑回来,就该送两个小家伙回宫了…”
情分深了,到时候分开,孩子心里该难受了。
舒舒道:“之前没有小伙伴,有了就可劲儿亲近,等到明年给她挑两个小丫头作伴。”
这离别也是人生经历。
总不能为了避免离别伤感,就不让孩子们亲近往来。
九阿哥听了,道:“那可得好好挑挑,省得学了不好的毛病。”
宫里的孩子,都是满六岁才开始挪宫,就是因为之前太小,心智不成熟,立不起来,被奴才辖制。
他这样一说,舒舒也不放心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挑人还真要看人品好赖。
可是人品,又是最无法保证之事。
人心易变。
九阿哥道:“反正孩子们种痘了,出门也方便,往后多送都统府几趟。”
尼固珠嘴里,也对小舅舅念念不忘。
舒舒哭笑不得,道:“小七只比他们大一岁,能带孩子不成?况且再过两年,他该启蒙读书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回头多接额尔赫家的格格过来,表姐妹,也能做个伴儿。”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算错辈分了,应该是表姨甥…”
谁叫如今夫为妻纲,多重亲戚关系,也是从男主人这里论。
桂珍格格是九阿哥的族侄女。
桂珍的女儿要叫尼固珠姨母的。
九阿哥听了,想起了自己跟舒舒的辈分,看着她笑。
舒舒忍不住白了九阿哥一眼,道:“哼,爷又想说辈分,要是从孝献皇后算,爷是不是当叫我一声表姑?”
“表姑,表姑…”
九阿哥立时叫人,眼神黏黏糊糊。
舒舒觉得手痒了。
这孩子憋出毛病了…
夫妻两个一起用了早膳。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夫妻两个该去宁安堂或后罩楼看孩子,不过两人都没动地方。
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能少跟孩子们接触,还是少接触。
九阿哥就跟舒舒说起行围之事,道:“又有老八,上回接驾也有他,瞧着汗阿玛的意思,前头的错就算翻篇了。”
舒舒道:“主动请缨一回,再不翻篇,八贝勒怕是也待不住,就要另想其他法子了。”
九阿哥轻哼道:“往后想要再装好人,旁人也要掂量掂量了,是下得去黑手的。”
挖坟掘墓,不是狠心的人压根下不去手。
舒舒道:“这样法子扭转境遇,也是魄力,以后爷别直接对上。”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老十也这样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舒舒:“…”
九阿哥又长进了,自己的未尽之语,他都晓得了。
这些话九阿哥能说,舒舒却不能说。
她就道:“今年是不是没有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