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吃过饭,皇帝没有摆架子,焉淮山不像一开始那般拘谨。
他已经选好了宅邸,宫中的封赏均已如数送到永宁坊,包括仆役数十人,就等着他这个主人回去签收。魏鄞修知道他的打算,并没有劝他挑选别处:“永宁坊热闹,开酒家也适宜,郡公可还缺一块牌匾?”“这…“焉淮山也不笨,听他这么说,眼睛都睁大了。训德连忙朝他示意,焉淮山才拱手道:“恳请陛下赐下墨宝。”
“郡公言重了。”魏鄞修按下他的手,给他添上一杯茶。“我们绵绵好福气。“焉淮山感触颇深:“我这个父亲无用,女儿被卖了也救不回她,幸亏遇得陛下……”当时他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冉月棠找来南丘村,他才知道女儿被卖了。
拖着一条残腿雇了村口的牛车进城,到了刘家大门外也无能为力,还是冉月棠跟刘静花打了一架才收场。冉月棠还打不过刘静花,跟残腿的焉淮山两人是无比凄凉,那时候他都想拼了一条命去跟刘家算账。可是焉闻玉的下落比仇恨更重要,他动用一切去寻找,只是没钱又没人……
焉淮山有多绝望,此时就有多感激,否则他不敢想,绵绵会遭遇什么。
乡间汉子不善言辞,说不出那些漂亮的场面话,这会儿举起茶杯来,微红着双目,以茶代酒敬了魏鄞修一杯。魏鄞修举杯饮下,半垂着眼帘道:“朕当不得郡公这番感谢,绵绵很好,上天会善待她的。”
一开始,她和宫里的所有女子一样,在他眼中没有分别,能用则用。
不对…是有分别的,她更爱哭一点。
可后来,他渐渐的察觉出了不一样。
焉闻玉并不笨,可是许多事情上却显得笨拙,不是她做不到,而是不愿做。
换做任何一个宫女,被他捧成祝妃,一开始都不可能那样老实巴交的。
等到她察觉这是个幌子,明知就近攀上帝王自救是最快的,若是其他人,许是会来勾引他,怀上龙嗣自保。魏鄞修并不歧视这种做法,更不认为女子这般无奈之举就是下i贱,换做男子易地而处又会如何?不过是聪明人为了活下去的手段罢了,男子为了权势,甚至可以牺牲更多,区区委身算什么。可焉闻玉就是很固执,她不喜欢,所以不做。一面害怕恐惧,一面偷偷安排后路,看似认命了,时不时又会挣扎一下。
柔软又乖巧……
郡公府邸已经选好,焉淮山请辞出宫,他得回去嘉邑县搬家,那边的酒楼也要托付给旁人管理。琐碎事情不少。
魏鄞修也不留他,反正一家子搬到京城来,焉闻玉随时可以出宫见面。
她有了娘家可回,把他送的宅子给冉月棠这件事,他就懒得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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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这口,焉闻玉陪同爹娘一起,去永宁坊看看庆康郡公的府邸。
座落于云良大街上,不远处是一条多宝河,两岸百姓热闹,每日还有船公撑杆沿途做货郎。
焉闻玉还通知了冉月棠一起过来看看,她也在永宁坊,马车转来没有太远。
还不到正式搬家入住的时候,过些天得筹办一个入伙宴。
几人把这座宅子逛了一圈,徐金兰捂着心肝道:“太大了,我和你爹如何住得过来,光是打扫就能累死人了。”“陛下给了不少人,能帮忙洒扫,娘亲别累着自己了。“焉闻玉摊开名册看了看,郡公府里得养不少人。除了丫鬟婆子,还有车夫家丁,这些护院可是老兵退伍的,都有身手有力气,不必再去每日操练,看家护院于他们而言就算是休养生息了。
护院很有必要,焉闻玉知道皇帝的身边人不好做,她怕爹娘来了京城,有人从他们那边下手钻空子。魏鄞修应该也是有所顾虑,才自己主张给了这么多人。防患于未然。
“伯母苦尽甘来,是该好好享福了,"冉月棠笑道:“若是闲不住,就学着做生意,也是极好的。”徐金兰听闻她一个小女子,就敢跑到京城来开铺子,觉得很是了不起:“你最近生意可好?”
“好着呢!"冉月棠对京城的富贵大开眼界:“我爹以前行商,机缘巧合得了个胭脂古方,制作起来很是麻烦,他没敢在嘉邑县投入,我带到京城来了。这里根本就不缺有钱人!”
那胭脂的成本高,售卖价格更高,在嘉邑县恐怕吃不开。
京城就不一样了,她本以为卖出去的能勉强维持开支就不错了,可还是低估了京城的富贵。
遍地有钱人,只要东西好,她们可舍得花钱了。况且她有祝妃这个闺蜜,根本没有地痞流氓来惹事,那些个眼红她胭脂的人,稍微有门道一打听,也都偃旗息鼓了。
一不敢捣乱,二不敢觊觎方子,她的铺子简直顺利的不得了。
冉月棠传了好消息回家,冉老爷高兴得合不拢嘴,直说要跟来京城跟着吃香喝辣的。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祝妃可不就是大树么,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对冉家的生意而言就是最好的庇护了。
不过冉月棠没让她爹过来,怕自己拖家带口的脸皮太厚。
她得了不少无形的好处,还拿了一个宅子的地契呢。冉月棠想把地契还给焉闻玉,焉闻玉却没收。她一直带着那个带着牛角的小金锁,道:“你之前得知我不是千金小姐,怕我嫁人过得不好,还给我送金子。”这小金锁是实心的,加上一对牛角沉甸甸,若是缺钱能融成金子卖钱。
对冉月棠来说,一个金疙瘩不算什么,这是她拐弯抹角的一个心意。
对如今的焉闻玉而言,一个小宅子也不算什么,为何不能当做她的心心意?
“你那宅子虽说赶走了恶邻,但已经租赁给几位老大哥了,总不好赶走他们,就住在这个宅子吧,它是属于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