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意儿,一月月钱顶多得个二两银子。死丫头每回自己还抠下五百钱,拿回来的就只剩下一两银子加五百多个钱。
现如今她进了将军府,做了魏将军的枕边人,那魏家可是世世代代的将门之后,真真正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家底深厚,堆金积玉。死丫头又生得貌美无双,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死丫头肯张张小嘴,那她杨家不久之后岂不是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跟着成了贵人!
钱氏心里越想越美,连忙跑出堂屋去将幺女喊回来,二人进了灶房便开始升火做饭。
钱氏此人,生性视财如命,只要是跟钱字沾边儿的事,就是让她跪下来给那死丫头喊祖宗她都乐意。这是对方于她有利之时,一旦死丫头拿不出钱来时,便是那病崽子下去见阎王的一日。
玉奴进了小屋,就见她那明明已经快到八岁,看起来却像个不足五岁的弟弟正安静的跪坐在炕上,小手扒着窗棱,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
只瞧见这一个背影,她就不经潸然泪下,扑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小锦,姐姐回来看你了……”
他乌黑澄澈却呆滞的眸子显然微微动了一动,乖巧的靠在姐姐怀里,静静的感受着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砸落在他的头顶,沁入他的皮肤。
玉奴抱着他哭了一阵,到底慢慢收拾好情绪,擦了眼泪。
她低下头看他,就见他五官姣好的小脸上苍白无血色,神态安静乖巧,就是不肯说话。
玉奴摸摸他的头,声音轻柔的道:“小锦,你开开口,叫一声姐姐。”
玉锦抬着小脸,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抿着粉色的小嘴唇,就是不肯说话。
玉奴心疼极了,并不想太过难为他,她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后自怀里拿出一把半新不旧的寄名锁,一面小心的为他戴在脖颈上后塞进衣内,一面压低了声音说:“小锦别怕,姐姐知道他们都欺负你,只是姐姐暂时没有法子,等再过一段时日,姐姐一定将你接走。到时姐姐日日跟小锦在一起,再无人会欺负小锦,白日里姐姐给小锦做吃的,晚间便抱着小锦入眠,咱们日日在一起。”
玉锦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纤细的小胳膊,将姐姐抱得紧紧,小扇子似的睫毛微微颤动,将方才之言一字不落的记进了心里。
玉奴不停抚着他的小脸蛋,怎么也看不够。只是时间有限,再是不舍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许是觉察到,玉锦便慢慢松开抱紧姐姐的手,微微低下了头。
玉奴差一点又要落泪,她亦是千百个不舍,只是局势面前,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她抱着弟弟再次亲了亲他的额头,忍住心中的不舍,摸着他的头发道:“车夫还在村口等着,姐姐不能停留的太久,这便要去了,小锦要好好照顾自己,姐姐不久之后就会来接你。”她说完,又嘱咐,“不过此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告诉任何人,记住没有?”
玉锦点了点头。
玉奴放心下来,再看了他一眼,便硬着心肠打开房门出去了。
钱氏百般挽留她用过午饭再走,玉奴皆摇头拒绝,次数多了钱氏也就不敢再留,亲自要送她到村口上。
玉奴知她的意思,便自袖里拿出来前就备好的银子,放到案上:“玉儿刚进将军府不久,有些事还急不得,暂时便只得这一点,舅母将就着用,待下回再说。”
钱氏本还不满着,听完这一言又觉释然,收了银子就道:“一家子骨肉竟还见外,你放心,小锦的药钱若是不够,舅母便先替你添上,总不会让他无药可吃。”
玉奴不为所动,依旧道:“舅母好好照顾小锦,他日玉儿一旦在将军府站稳脚跟,便是舅母一家跟着飞黄腾达之日。”
钱氏最爱听这些,闻言就差拍胸脯保证,一连笑应:“玉儿这话便又显生分了,舅母可是一向都将锦儿当作亲子在教养,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好好的在魏将军跟前服侍,争取早日站稳脚跟。不说你舅父一家跟着体面起来,单说锦儿,也能寻个良医来看病不是。”
玉奴倒认同她后半句话:“舅母说的极是,时候不早了,玉儿该回去了。”
钱氏连忙道:“是这个理,你刚去将军府不久,可不能让魏将军不快。赶紧的,舅母送送你。”
玉奴没有拒绝,由着她送。心道自己方才之言虽是哄骗,但扪心一问,自己到底有无这个打算?
自然是有,唯有在将军府站稳了脚跟,她与小锦的性命才能得到保障,她才会有所依仗,才能够毫无阻碍顺利的将小锦接走。
所以,她别无选择。
小屋内,玉锦仍旧跪坐在窗下。
他透过自己拿手指戳破的小洞眼看去,就见姐姐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他怔了许久,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姐姐……”
声音稚嫩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