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渐停,万懒俱寂。
一切脏污都被洁白的雪密密实实地遮盖着,连天空都被厚重的雪云覆盖,透露不出一丝月光。
潮热的屋中充斥着靡靡之气,饱食餍足的李二麻仍旧气息不稳,半敞开衣襟躺在床榻上,在他身边,招弟像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一样趴俯着。
欲念褪去后,李二麻的神志逐渐清明。
趁着招弟昏睡之际,抬手在她后颈狠狠砸了下去,让招弟彻底昏死过去。
他麻利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柄匕首,在黑暗中,匕首锋利的刀锋映出李二麻双眼中兴奋的光彩,他持着匕首的手向招弟的腰背伸去……
大清早的林府别院,王婆子正大声呼喝着几个小厮打扫残雪,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招呼三个小丫头端着汤药和精致的餐食去看招弟。
走到门口,看到半开的房门,王婆子忍不住“咦”了一声,走路还需要人搀扶的招弟,难道今天可以自己出门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王婆子推开,往里面走了不过几步,血腥气混杂着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婆子心中一紧,匆匆赶到招弟床榻前,顿时傻了眼呆愣在原地,完全没顾上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三个小丫鬟。
不知是哪个小丫鬟被眼前血腥的景象吓得尖叫起来,王婆子立马回过神,抬手就给了那小丫鬟一巴掌,厉声喝止,“闭嘴!快去把房门关上!”
说完,王婆子冲到趴俯在床榻上的招弟身边,不着寸缕的招弟还在昏迷中,身上无数红紫痕迹,让王婆子立刻猜到了招弟身上发生的事。
但最让王婆子恨之入骨的是招弟后背上的几个血字,每个字都几近见骨,血流满了床铺,可见下手那人的狠毒。
即便字迹歪歪扭扭,却绝对不会让人认不出,清清楚楚的五个大字:李二麻之婢!
血涌上脑,王婆子只觉眼前一阵花,她狠狠咬了下舌尖,打起精神转头对身边两个丫鬟厉喝:“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一个字!我便禀报了主子,打折你们的腿发卖出去!”
她的话音刚落,刚刚去关门的小丫鬟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王婆子的咒骂还不等出口,春桃带着七八个院中的婆子丫鬟冲了进来。
春桃一边大惊小怪地呼喊着:“出了什么事?”,一边领着身后的众人冲到了招弟床前,没给屋里的王婆子和三个丫鬟一点反应的时间。
众人皆对眼前的情景没有一丝心里准备,王婆子看着面前一群人,眼前一黑,完了!全完了!
不过一日间,林府别院上下,连带着附近的街坊四邻,都听说了招弟被人糟蹋的事情。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传得多了自然便变了模样。
有人说淫贼指甲奇长又锋利,招弟的腰背被淫贼抓得血肉模糊,也有人说是招弟强迫了那贼人,还被贼人抓花了脸,还有人说淫贼就是李二麻,他占了招弟又怕招弟不跟他,竟在招弟身上刻下自己名字,有种诸如某某到此一游之感……
春桃笑滋滋地学着外面的传言,圆圆的眼睛滴溜一转惊奇地问,“小姐,你怎么会预先知道那日春桃出了事,还吩咐奴婢务必带人进屋看好戏?”
明亮温暖的阳光似金箔般撒进屋中,淡淡药气清香在光晕中婉转流淌。
林语姝坐在檀木雕竹兰的小轩窗下,侧身捧着毒经看得认真,闻言抬头,露出了比阳光还晃人心神的微笑,“是我给李二麻出的主意,对他的举动自然能猜到一两分。”
不过李二麻还是给林语姝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她知道李二麻是个泼皮无赖,但没想到能对招弟下如此重的手。
也许是被王婆子的杀意激怒了,想到招弟身上那五个血字“李二麻之婢”,连林语姝都惊叹不已。
她虽然无法得知二婶给王婆子一家的许诺,但并不难猜。
王婆子一家与二婶是一路的人,唯利是图,想必一般的金银无法让王婆子卖这么大的力气对付她。
再联想到招弟对自己那副嫉妒中又带着点等着瞧的模样,她笃定二婶必然是在招弟的亲事上给了王婆子好处,而这亲事,也必定和自己有关,才会让王婆子和招弟心安理得地下手对付自己。
林语姝微微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王婆子的所求,那便等于知道了她的软肋,李二麻此举一击得中,让招弟无可辩驳地成了李二麻的人,再无高嫁的可能,带来的后果也许比她料想的还要精彩。
此事之后,最先动作的是县太爷,流言似火一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快化成灰烬。
明明应当关押在县衙大牢里面的两个犯人,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他的乌纱帽就要保不住了。
想到那天晚上,王婆子带来几个人要接走李二麻和招弟,即便他满心不甘愿,也无法不在礼部尚书的淫威下低头。
但事到如今,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官职重要。
县太爷立马召集人手去搜捕李二麻,同时在箐山县到处贴满海捕文书,文书上暗示了李二麻昨日刚刚越狱,还拐走了同样被关押的招弟。
明知招弟此刻就藏着林府别院中,县太爷却并未派衙役去抓捕招弟。
从放走招弟与李二麻的那一刻起,他便上了礼部尚书林大人的船,若此事闹大,他只能期盼林大人能保住他。
因此,现下他绝不能与林大人翻脸,也就不能冲到林府别院去抓林大人手底下的人。
安排完这些事,县太爷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暗暗祈祷这件事万万不要被人捅到上面去。
很可惜老天爷还没听到他的祈祷,就有人找上了门。
眼看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