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走在街上,不住朝四处看,不抱什么希望地找从前她常来吃的一家木薯粉摊子。
摊主昔日是凡人,不过流光城从来都不缺少凡人登仙的机缘。不知道摊主的后代有没有踏上仙途的,也不知道踏上仙途后,还会不会做这旧日营生。
季归闲伸手拉住楚潋小臂,楚潋被迫停下脚,看向他。
在她的目光下,季归闲终于觉得舒服了。他一指周围那些挂着红绸的楼店,问道:“方才我出来买东西,这些店都关着。怎么现在都开门做生意了,是做什么的?”
楚潋扭头扫视一圈穿着清凉风流站在门口笑的男人女人,再看看往里面进出春风满面的修士,不知道季老鬼是装清纯还是真清纯。
她转过头,直直对上近在咫尺的英俊面皮。
季归闲凑近了。他眉目颜色深,眉峰突起,成熟不羁,但偏偏眼里的确一片澄明。
楚潋望着这双眼睛,有那么一刻思绪忽然跑偏,想起她在流光城流连时,出手阔绰实力不凡的女修士就喜欢长得好看人却傻的款式。一掷千金都是寻常,法宝灵丹不要灵石一样往人家手里送。
季归闲这种姿色,想来不管去哪里都是头牌,最贵的那一个。
楚潋脑子里乱七八糟,面上依旧平稳,抬手不客气地抓季归闲后脖颈。
季归闲顺从她的力道转圈,看到一个女修士揽住一模样俊秀的男子,勾着人家脸颊亲了一口。
季老鬼灵光一闪,霎时顿悟:“原是修习风月道的场所。”
楚潋道:“流光城仙凡混居,最出名的就是青楼楚馆与赌坊。”
季归闲刚想说什么,忽然回想起在今日李明月说的话 一下子面色就变了,有点笑不出来。他伸手紧紧抓住楚潋的手,问道:“秦楼楚馆?那李明月为什么说这是你的福地——”
“老板,来两坛酒,再来两碗热面。”楚潋却又不理他了。
她忽然被街边酒楼里传来的琴声吸引,反手抓住季归闲,拉着他走入店中。
楚潋走上二楼,小二给她上酒,她便问道:“底下弹的曲子我在别处都没听过,叫什么名字?”
“仙长是头回来流光城吧?”小二笑起来,骄傲说道:“六界中,这首曲子怕是只有在咱流光城才能听到。仙长可知,八百年前背叛天霄的叛徒楚潋?”
季归闲的眼神止不住往楚潋面上飘。
“自然。”楚潋淡然道:“臭名昭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仙长,在流光城您可莫要这么说。”小二道:“这位楚潋,真真是年少风流、一等一的人物。她尤擅长音律,待人不拘一格,是流光城许多花魁娘子的座上宾。此曲名为‘幽篁引’,便是楚潋所作。当年抚月楼顶一曲琴音,引得五色神光与月华下界,实在壮观。她被鸿道神尊斩杀的那一日,满城姑娘都跑出来扶棺哭丧相送。打头的就是抚月楼的掌事姑娘,云棠仙子——”
季归闲下巴搁在楚潋肩膀上,朝她耳朵窝里吹气,阴阳怪气道:“潋儿果真是艳福不浅。”
小二话锋一转:“——不过这几日白玉京的事传出来,都说是楚潋死而复生。喏,这几日好几位仙子都不见人,都在缅怀知己。”
小二感慨完就走了。楚潋推开季老鬼沉沉的脑袋,低头专注吃面。季归闲对李明月那句胡诌的福地洞天耿耿于怀,也不愿意说话了,沉着脸给楚潋剥花生米。
就在这时,楚潋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她。
为什么说是在叫她?
因为那道温和的,稍显无力的声音一声声传来,殷殷道:“施主,施主,那位坐在二楼靠窗第三个位置吃面的施主——”
楚潋咬断嘴里的面,雪白的脸被汤面热气熏的热起来,从鼻尖往脸颊都有点红。
从白玉京出来后,她脸上就没套幻术。有幽篁琴,只要不是那几个人来逮她,她多数情况下都能够全身而退。
血色灵力在袖子里蠢蠢欲动,楚潋探头出窗,结果看到一个身着雪白僧袍,拄着禅杖,一左一右挎着两个漂亮女修的...和尚?
和尚面容清秀,脑袋光溜,面上沾染好几个唇印,神色倒是很淡然。他身后两个坏心眼的姑娘故意逗他,他也依旧安之若素,抬头望着楚潋,诚恳道:“这位施主,算一卦吧?贫僧很便宜的,一枚灵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