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脑中一片空白,捏住她的肩,幽幽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儿?你怎么没走?”
还不待岑璠回答,四面八方便传来阵阵脚步声。
元衡大惊,用力将她拽到身后,可不过须臾,前后便围满了人。
为首的人脸上有一道长疤,自耳后一直划到鼻梁,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元衡认得此人,梁国的裕王萧晗,那张脸上的长疤正是他刀尖所划。
萧晗一步步走近,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比脸上的伤疤还狰狞几分,“我说过,会将你碎尸万段,你应该没忘吧。”
元衡直视他,剑尖向前,另一只手臂却下意识向后,护着身后的人,眼中满是戏谑,“你说的话,不配让我记得。”
萧晗一时气氛,牙咬的硌硌作响。
元衡见他乱了分寸,手臂忽地一转,长袖中绑的袖箭直向萧晗而去。
萧晗慌忙躲闪,然而那只袖箭还是射中了右臂。
他惨叫一声,左手颤抖着摸着自己的手臂,染了满手血。
元衡淡然收臂,挑衅地勾起唇,仿佛被逼上绝境的并不是他。
萧晗大喊,“都给我上,他,还有后面那个娘们,全都给我活剐了!”
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长刀剑锋接踵而来。
元衡拿起手中的剑抵挡,肩上的伤口又开始作痛,他咬着牙挡开一道道兵刃,还要护住身后的人,身上刀口越来越多。
忽的一柄长戟挥来,来不及抵挡,只能搂住岑璠的腰躲开,后背被刀拍中。
两人都摔到了地上,元衡用手中的剑撑地,迅速吐出一口血沫,用长袖擦了擦。
岑璠迅速起来,爬到他面前扶住他,“还好吗?…”
元衡想安慰她两句,可话还没说出来,一道刀影又划过从眼底。
他想将身边的人推开,却没有什么力气,想告诉她躲开,可下一瞬脸上便洒上些温热,所有的话都哽住,再也说不出。
她挡在了他的面前,胸口便是一把长刀穿透,脸上同他一样,溅上了鲜血。
她似是同他笑了笑,有几分释怀地闭上了眼睛,在那把长刀抽出后,便直直倒下。
元衡慌忙把她接到怀中,手中的剑掉落在地,身体彻底僵住,脑中嗡嗡作响,胸口发疼,喉咙中又涌出一口血。
萧晗缓步上前,仍捂着被射伤的肩,道:“不必担心,马上就到你了。”
元衡不屑看他,只凝视着怀中已经没了气息的人,看着满手的鲜血,大笑不止,眼泪掉在她的脸颊,冲去一点血污。
萧晗甚至有一瞬间怀疑面前的男人是不是疯了,可在看到那地上的剑时,心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给我把他一片片剐了。”
然而命令刚下,林中便传来一阵马鸣声。
队伍后的人看到了来者身上兵甲,向后退了好几步,大喊道:“是武川镇的人!”
周围顿时乱了起来,萧晗怔在原地,忽然想明白什么,脸白了几分,指向元衡,“你个疯子!”
元衡抬眼,眼底似一匹恶狠的野狼,挑起眉,笑着做了个口型。
“谁都别想活。”
萧晗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望了望潮水似涌来的边镇军,目眦尽裂,却是捡起地上的剑,打算先报一剑之仇。
元衡毫不在意那把剑,只低头用袖子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血污。
刚举起剑,萧晗便被乱箭穿透了喉咙。
元衡没抬头,仍耐心地轻拭,看到那张玉琢似的脸庞干净了些,才满意地笑了。
可下一瞬,背后什么东西穿透了胸口,元衡低头,只看见一只带血的箭。
她的脸又被染上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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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衡惊醒,猛地起身,镇定许久,移目看向剑架。
那束白梅还在。
他掀开被子,趿上木屐,走近去看,那枝白梅放在房中,花瓣微皱,有枯萎之兆。
元衡皱了皱眉,换好军服,带着那枝白梅走出帐外。
门外站着一男子,年轻模样,身材高壮,背后背有一把大刀,下颚靠近脖子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痕,显然已经在外面等了些时候。
元衡看了他一眼,拨弄了两下手上的花,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齐良越跟在元衡身边多年,同他从六镇一起厮杀过来,是得力干将,更是生死之交,看到他手中的白梅,不禁诧异,往前跟了几步。
元衡也并未阻拦,任他跟着,一路将白梅带到军营旁的溪边,根枝浸在水中,手掬了点水,轻轻洒在花瓣上。
齐良越微微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合着殿下跑大老远来,只为给这蔫了的花洒点水?
元衡仔细查看着梅枝上每一朵花,问道:“彭城的事办得如何?”
齐良越回过神,回道;“刺杀彭城县令的人已经抓到了。”
元衡接着问:“那刘家人呢?”
“按您说的,都已经扣下了,一个人都没有逃出彭城。”
元衡点头,确认花瓣没有破损,便往回走。
齐良越时不时看两眼他手上的花,那枝花分明像是随手折下来的,没啥特别的……
齐良越想到什么,眼睛瞪大了些,绷着嘴摸了摸后脑勺,又瞟了一眼,含糊问道:“殿下这花…是谁送的啊?”
“看着好看,随便摘的。”元衡回了一句,便又谈起公事,“传令下去,让他们即刻整顿,回彭城。”
齐良越接令,心头却隐隐失落。
他们二殿下在边镇这么多年,婚事都耽误了去,像他这个年纪,他老娘都催着娶妻了,二殿下身边却连个伺候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