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去做的事情。
他静静躺着,不看床边的潇湘,脸色一冷:“你若不愿走,以后就去云华那里,莫要再跟着我。”
他这话说得冷硬,潇湘愣住了,她脸上的神情从无理取闹慢慢地变成了不可思议。
江雪寒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人之常情,想来我也从未觉得你欠我什么恩情,以后报恩的话——不必再提。”
他好似生气了,话说得很重。潇湘眼圈一红,气性也上来了。她解开腰间乾坤袋,往床头一放,“咚”地一声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带着哭音说:“仙尊大恩,潇湘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仙尊。”
她说完这番话,起身就走。江雪寒只来得及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泪光,门就关上了。他清楚地听到潇湘的脚步声重重地走下木质的楼梯,不禁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她放在枕边的乾坤袋。她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走得也决绝,又什么都没带,江雪寒虽心中有所准备,也有点意外。
以往潇湘总像小鸟儿一般,要么乖巧,要么活泼,做事情也靠得住,整个人存着一股活泛快乐的灵气,何曾有过这般任性的时候?况且他做仙尊的时候,也没人敢对他发小脾气。罢了罢了,就当是小孩子胡闹吧。倘若她没有回宗门去,或许过几个时辰就回来了。素心城繁荣安定,想必不会有事。
江雪寒心想。
只是室内突然安静下来,他有点不适应。
潇湘走了一路,也哭了一路,行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到城门口的时候恰好碰见巡逻的桃二十四,桃二十四见她不对,急忙叫住她。得知事情的经过后,爽朗地笑了起来。
她揽着潇湘的肩膀走到一旁,道:“仙尊怎么可能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天黑路远,山道不安全,你且与我们姐妹同住几日,再作打算。”
潇湘刚想推辞,桃二十四又指了指一旁的茶馆,说:“我还要绕城巡逻一圈,你先在这里等我如何?我二十五妹最是聪慧,一定能帮到你!”
就这样,潇湘被她推进茶馆,又嘱咐了老板好好招待。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借来纸笔,写了封信:
江笠,见字如晤。仙尊不要我了,我大概会离开北斗宗。江湖道远,此去未卜,但愿一切吉祥。
想了想,又添上了四个字:无须挂念。
她写完,想寄给江笠,却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知道该去哪里寄,只好将信折了,塞在袖筒里,惆怅地喝了口茶。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会被江雪寒讨厌,也许是遇见江雪寒之后,一切过于顺利,让她放松了关于“被抛弃”的警惕吧。
潇湘思来想去,磨蹭了一下午,天色将晚。已经快要到店家打烊的时间,她不欲店家为了自己耽误,就推说去找桃二十四,出了茶馆。待店家上了门板,她又回到茶馆,站在檐下等桃二十四。纸灯笼在风里微微摇曳,不知何时,细雪又纷纷扬扬地降了下来,仰头时,就落在脸上。她望着薄暮的苍穹,心下忽然生起一股无凭无依的孤独来。
她自由了,天大地大,四面八方任她去。
可是她迟疑了。
——她要去哪里呢?
桃二十四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
远远地,就看见夜色中灯笼下,潇湘抱膝坐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夜空,细雪落了她一身,连头发上都是一层白。
她抬头看了一眼雪夜的天空,露出笑容,向她走去。
“走啦!”桃二十四向潇湘挥挥手,潇湘就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
桃二十四见她瘦瘦小小的一个,想是在外面待得久,脸都冻红了,不禁心生怜惜,抬手拍去她身上的雪,顺口问:“你十几了?十三,还是十四?”
潇湘脸一红:“十五。”
桃二十四叹了口气,道:“当时就不该让你跟着梅公子——就是仙尊,你看看你,十五了看着还这么小。如果当时把留在素心城就好了,我们有慈幼局,至少你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不必小小年纪就开始每日操劳。”
潇湘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姐姐不要这么说,和仙尊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桃二十四看她一眼,转开了话题。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远远看到了夜色中城主府的高墙。
桃家一系世代是城主亲信,就住在城主府附近的一座大院子里。桃家姐妹看桃二十四带回了一个小姑娘都很意外,问清楚缘由后,女孩们就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桃二十五晚上当值,桃二十四就把潇湘安排在桃二十五的屋子里。潇湘起初有点惶恐,在桃二十四的劝说下,才肯住进去。
二人穿过覆满雪的花园。进门之前,潇湘忽然抓住了桃二十四的袖子,小声道:“如果可以的话,请找人照顾一下仙尊,拜托了。”
天黑,灯笼的火光又高,除了桃二十四,谁都没有看到她袖子里的纸掉了出来。
桃二十四捏捏她的小脸,笑道:“你放心,江仙尊来了素心城,就是我们的贵客。我的姐妹们恐怕都要抢着去呢,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待她进了屋关上门,桃二十四才捡起那张折好的纸,看了一眼,不禁失笑。
“这,真是小孩子脾气啊……”
风雪将她低低的声音吹散了,园中的桃树们细细索索地抖了抖,很快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