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树上,一个灰影骂道:“就知道不能全指望这些没脑子的畜生!那小子还活得好好的,它们就走了!”
“聊胜于无啊,老兄!”另一个灰影讽刺道,“别人的家事,我早说不要掺和,你们非要掺和。你看,五百年前受一回累,五百年后还得受一回累。所幸江雪寒清心寡欲,倘若他几百年来凭着那好皮相随便在哪留几个种,咱们五百年后还得再受几回累!”
另一个灰影叹了口气,道:“你们说,我们费那么多力,值得吗?”
其他的灰影不说话了。
良久,一人道:“总之,这是最后一次了。无论如何,过了这次都该结束了。”
一阵窸窣之后,灰影如同雾气般慢慢融入雨幕中。
森林中只余雨声。
桃二十四刚去印坊闹了一场,印坊为了安抚这个打不过还不讲理的姑娘,送了她刚印刷好、还没公开出售的《云华仙子的七十二个小宠夫》新作,她心满意足回来,就撞见江雪寒拖着伤腿退妖。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尖啸从素心城中扩散出来。
“走,去城库。”桃二十四扶起他,转瞬间,二人已在通道中。
很快,江雪寒又见到了被他临走前亲手背对背捆在一起的桃树姑娘和潇湘。经过这段时间的挣扎,二人已经发髻散乱地歪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六目相对,十分尴尬。
桃二十四:“这……”
江雪寒出去的时候仅有些虚弱,回来的时候却已经狼狈透了。他衣服头发全湿了,还滴着血水,脸色惨白。桃二十四扶他坐在灯下,先解开潇湘和桃树姑娘,才问:“二十八,怎么回事?”
原来这姑娘叫桃二十八。
“城主令我保护公子来城库,他却把我们捆在这里自己跑出去。”桃树姑娘显然是生气了,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那边厢,桃二十四和桃二十八在讲话;这边厢,一条布巾落在江雪寒手中。潇湘默默半跪在他身边,解开他的头发,细心地擦拭。这个距离上,他的睫毛微颤。
“仙尊,擦一下水。”潇湘小声道。虽然做的是和从前一样的事,但此刻,她觉得这个曾经令仙门世家敬仰钦羡的人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陌生。
江雪寒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潇湘,忽然把手揣进衣襟,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道:“早想还给你的……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他摊开手,是潇湘原先的乾坤袋。
潇湘的手顿了一下,忽而轻轻颤抖起来,竟是在笑。
“笑什么。”江雪寒愣了一下,也弯起了嘴角。
潇湘从他的侧后方俯过身去,捞起他垂在另一边的长发:“多谢仙尊好意,但素心城给了我一份工作,勉强不缺衣食。仙尊留着它做个念想吧。以后倘若看见,也能偶尔想起我来。”她动作极轻极快,指尖轻柔地擦过江雪寒耳边。
江雪寒低下头,手心慢慢收紧,将乾坤袋紧紧攥住。
他不止一次后悔当时说了那样的话,但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
潇湘抖开一件江雪寒的外袍罩住他:“能陪伴您这么久,我已经心满意足。仙尊,请更衣。”
包袱中有几身干衣裳,她拿出来,帮江雪寒换上。
桃二十四在治疗中消耗了过多灵力,此时有些疲乏。她和桃二十八坐在一起说着话,竟发起困来,倚着墙壁睡着了。
忽而,通道中传来喧闹声。土伯走在前面,第一批撤离的妖族跟在他身后,见到江雪寒,纷纷恐惧地后退,神色间满是恐惧。潇湘不禁有些紧张,怕他们突然暴躁起来,攻击江雪寒。桃二十四瞬间惊醒,反手握住刀柄,看到是自己信任的长辈,又很快舒缓了神色。
他们身后,巨大的库门缓缓打开。
土伯向前走了两步,微笑道:“公子,人多吵闹,先进来疗伤吧。”
小妖们又看了看江雪寒,又小声嘀咕起来,只是这次审视他面容的人多了些。凡是看到他面貌的人,不免都点头称叹,深觉与城主相似。
城库除储存物资以外,另有一重功能是供城中居民集体避难。众妖鱼贯而入,江雪寒一动不动,心中忧虑,数次望向通道另一头。
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妖族,都用自己的方法向他打招呼,或者摸摸他,或者嗅嗅他身上的味道,很快他素色的衣服上就填满了手印子。
“公子不必忧心,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土伯安慰道。
地下一派劫后余生的欢喜和后怕,地面上,却是末日般的景象。风云变幻,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落在远处,斜斜接地。
一半修士出列,向桃十三攻来,另一半则原地不动,开始布阵掐诀。桃十三脸色骤变,顾不得迎击对手,广袖一扬,桃二十五突然原地消失。刹那间,诸般兵器皆到跟前。有几柄长的兵器刺中她的身体,却没有血液流出,甚是诡异。
城主府门口的修士,就是南面的布阵者。
桃十三将他们挥开,忽然仰天大笑:“人修啊人修,多少年了还是这么卑鄙无耻!”
她不是在感叹,而是说给另一个人听。
桃十三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城主,见她仍在错愕,广袖再起,打算将她也送到城库。未料修士们异口同声,念出了禁制的咒文。
而这段咒文,她数百年前已听过一次。
刹那间,无数利刃从城主脚下冒出、凝实,它们柔韧而自由地伸展着,穿插织成锋刃之茧,牢牢地困住了她。
修士们念起另一段咒文——不巧,这段咒文仍然是她曾经听到过的。
它在她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