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苦寒之地的摩云崖。
那是比他们曾经去过的北地还遥远的北方,须得穿过一片茫茫的雪原才能到达。崖顶是一处前辈高人的苦修地,他少时曾跟随师祖探访。上崖无路,只有一排不知何年何月被打进山壁的、栈道般的粗长铁钉,供来访者踩踏。
当年上崖的时候,他因此等绝景而出神,多亏师祖拉住了他,才免于跌落。
一面是无风少雪的山壁夹缝,一面是相对暖湿的深谷和几乎无人探索过的幽深密林,另一面则是难以攀援的陡峭雪坡,唯有长着厚绒的猿猱熊罴能够活动自如。
那么高的山壁,倘若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在那之前,他能恢复吗?他们能活着到达崖上吗?
他灵脉破损,又中奇毒,往日从慧慈大师哪里所听闻的无常之理,不由得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耳边:
“人生如梦幻,无论何事物,受已成念境,往事不复见。”
慧慈大师诵偈的声音犹在耳畔,而他已从巅峰坠至谷底,像一片失去了凭依的雪花,飘飘摇摇地降落,最终融化于泥土之中。
所谓的去北地,或许只是寻一方清静之处,让自己安稳地度过余生吧。师祖不忍言明,但江雪寒或许已经明白这位爱护徒孙的老人的想法。
过了这个小镇,潇湘看到了几个零零星星的赶路修士。
前方或许是座小城,而告示牌最显眼的地方,一定贴上了江雪寒的通缉令。
仙首怕江雪寒的支持者反扑,又怕自己参与设计陷害他的事情泄露,便画影图形,将他黑了个透,黑得捕风捉影、无理无据,却又让人找不到证据来为江雪寒的清白作辩驳,当真是恐惧极了。
连小孩子都知道不可能的事,许多仙门世家竟信以为真。实在讽刺极了。
她像往常一样赶着马车向前快走,打算快点穿过这座小城,找个小村庄投宿。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是疏于检修,马车车轮当街歪倒,车子向一边倾去。潇湘反应极快,丢下手里的针线一骨碌儿滚下来,一脚踢开脱落的沉重车轮,用背顶住歪倒的车厢,双手用力握住下缘,拼命支撑住。
然而,纵是一拳能打碎石头的筑基期修士,没有耐力的肌肉也注定她也无法顶太久。不出片刻,车厢无可避免地慢慢倾斜。潇湘浑身肌肉绷到发抖,憋着一口气,闭眼死死抵住车厢,不让它歪倒下来。
她的脊背已经被车厢的重量压得弯折,仿佛只在呼吸间,车厢就会覆倒,把她砸在下面。
千钧一发间,潇湘背上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
一个陌生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
“小姑娘,别愣着,去搬些砖石来垫着车角!”围观的人中有人喊了一声。
她迅速打量这陌生修士一番,只见他形容清峻,神华内敛,外表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已蓄了两寸有余的胡须,温和中更添端正威严。他平和道:“很重,快去。”
潇湘暗忖,觉得此人不像坏人,判断留江雪寒在此应该无妨,才跑去到处打听。所幸附近有家正在拆旧建新,几个好心人听闻了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搬来一些废旧建材,垫在车厢两角下。潇湘道过谢,顺手给了他们一些铜钱作为搬东西的报酬。
这修士松开手确定车厢稳定,才蹲下身,打量一番损坏的部位,平和道:“小姑娘,不妨先把车里的东西搬一搬,好让木匠拉去修。”
潇湘想到车里还有江雪寒,正不知如何是好,这修士见她迟疑,道:“若是有很重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搬到客栈。”
潇湘心中感激,客气地行礼道:“多谢修爷,车里是家姐,人在病中,许是受了惊,我自能料理,不能让您耽误事情。”
她以退为进,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帮助。
“我门中亦有与你年龄相当的小姑娘,‘爷’字就免了。”他见潇湘能顶住沉重的马车,也处变不惊,料是与仙门世家有关的小辈,于是微微颔首回应。
“您从哪里来?”
“不才青阳宗掌门,春涧松。”
潇湘心中炸起一道惊雷,大惊之下神色不定。春涧松见这姑娘闻名变色,心中对自己近来的行为审度一番,确定自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之后依然觉得不太对劲,他放缓语气问:“怎么,你认识我?”
“您……您太有名了,有点突然。”她的声音明显在慌张地颤抖。
头顶太阳灼热而眩目,胸腔中心脏狂跳不止,潇湘觉得自己的鼻血都要下来了。心道:早知道就不问那么多,跑路过程中居然碰到敌方阵营的大佬,这也太倒霉了。
如果对方要伤害江雪寒,她这样的修为,连他动动手指头的功夫都抗不住。
更别说在这样的威压面前说谎了。
“依我看不是这样,”春涧松弯下身看着她,用对晚辈说话的语气和蔼地问,“你这模样,倒是像被我门中劣徒欺负了一样。告诉我怎么回事,若是真的,我自会惩处他们。”
“没有的事,您多想了。”潇湘哪里敢真的相信春涧松的话。
说话间,客栈的木匠带了架板车来,他们手脚麻利地卸下轮毂和车轴,将车厢抬到板车上。潇湘把垫车的砖石搬到路边墙角,听见春涧松说:“为免那群劣徒再生事端,你一日不告诉我,我就一日随行保护。”
潇湘顶着大太阳和背后的视线,真真如芒刺在背。强者散发的威压和头顶的日光使她感到晕眩,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叫什么名字?”春涧松又问。
“我叫潇湘。”潇湘怕被识破,心中打鼓,低头不敢看他。她的手臂肌肉在发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