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蹲在门口的秋风里,抱着怀抽起烟。
感觉好像回到了前世。
以前北新桥周边儿没有娱乐场所。
为丰富群众的娱乐生活,五三年的时候,专供资本家享用的俱乐部,被改建成了交道口电影院。
因为放映设备新,规模大,电影院建成后,很快就成了青年男女处对象的地方。
大白天在街道上这些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年轻人,此时肩并肩往电影院走去,空气中充斥了腐朽的狗粮味道。
“牵着我。”
“啊?”
“你瞅瞅人家。”小陈姑娘指了指前面两个几乎变成连体人的狗男女,有些生气的说道。
女人啊,果然是善于嫉妒的人物。
咱李爱国的脸皮可是早就被司机楼里的炉膛烤熟了,还能怕这些?
大大方方的挽住小陈姑娘的胳膊,手掌滑过衣服下摆,顺势拍了拍屁股。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陈姑娘瞬间变成鹌鹑样子了。
“别被人看到了”她咬着嘴唇,声音有些发抖。
“大晚上的,谁能瞅见?再说了,今儿我可是将结婚证揣在了身上。”
“”小陈姑娘觉得不应该挑拨糙汉子。
可惜为时已晚。
在李爱国是那种见好就收的人吗?
漆黑的夜里,小陈姑娘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李爱国挽着小陈姑娘走到售票口,买了两张二楼的甲等电影票。
电影票分为两种,甲等票两毛钱,乙等票一毛五分钱。
价格看似不贵,其实不便宜。
要知道这年月棒子面才一毛二一斤。
也就是这些狗男女才舍得花这么多的钱。
可恶的荷尔蒙!
拿了粉红色的纸票,进到电影院的门口,还需要检票。
检票的大娘拿着手电筒守在门口,挨个检查,不时能揪出弄虚作假的家伙。
“诶诶诶,你小子过分了,别人好歹画一张电影票,你小子倒好,直接拿月经票忽悠俺,你以为俺年纪大了,不用这玩意?!”
大娘很彪悍,揪住那小子的衣领子,就把他从队伍里拎了出来。
交给守在旁边的值班人员,批评教育一顿后,还要通知单位来领人。
月经带票陈雪茹每个月也能领到,你别说,也是粉红纸条,跟电影票差不多,要是男同志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
这小子还挺鸡贼的啊。
李爱国扭头看去,待认清楚那小子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张二炮?”
正站在旁边抿鼻子的张二炮循声看过来,看到是李爱国,连忙低下了头。
他见躲不过,只能抬起头尴尬的笑笑:“爱国哥,嫂子,你们也来看电影啊。”
“嗨,你小子倒是不学好。”
李爱国走过去,先是训了张二炮两句,随后从兜里摸出烟递给胖大娘和值班的同志。
“这小子是我一个远方亲戚,从小没了爹娘,靠捡废品为生,野生野长,也没有人教他。”
“您们放心,带回去之后,我肯定好好收拾他。”
逃票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况且这家伙就是个捡废品的破落户,谁能真能跟他计较。
“同志,电影票是国家宝贵财产,逃票就等于是盗窃国有财产,千万大意不得。”值班员教训了张二炮一顿,就把他交给了李爱国:“你回去后,一定要对他加强思想教育。”
“您啊,就把心搁回肚子里。”李爱国冲着值班员道了声谢。
将张二炮拎到了一旁。
“咋回事?”
“爱国哥,这事儿不赖俺。”张二炮有些郁闷的说道:“俺想看电影,到柜上跟大奎哥支点钱。大奎哥说那些钱,要攒着帮俺娶媳妇儿没有办法,俺才搞假票的。”
王大奎确实是小气巴拉的性子。
别看他现在每个月能挣五六十块,身上那件破褂子穿了多少年,都舍不得换。
问就是要娶媳妇儿。
至于张二炮虽然有工资,每个月却不发放,只管吃管住。
李爱国能够理解张二炮的做法,却不能理解他的智商。
“你好歹也拿钢笔画一个啊。”
“俺不认识字”张二炮挠挠头。
李爱国:“”
他深吸一口气,道:“月经票是哪里来的?是你偷的吧?”
“不是,绝对不是。是在废品点捡来的”张二炮见李爱国动了火,连忙解释一遍。
李爱国听完后,哑然失笑。
这年月,票券都很值钱,即使自家用不到也能拿到鸽市上。
除了月经票。
这玩意妇女同志人手一张,就算是给你两张,你也用不上。
另外,有些妇女同志已经用不上了,每个月还能在街道办领到月经票。
这玩意就是一张小纸条,当草稿纸、擦包纸都不够格,所以就卖废品了。
“行了,想看电影是吧,我请你!”李爱国在张二炮的脑袋上揉了揉,带着他到售票点又买了一张票。
“哥,您是我亲哥”张二炮捧着真电影票,眼泪快下来了,“我活了一辈子,还从没看过电影。”
“你才多大,就一辈子?行了,马上开场了,赶紧进去。”
李爱国挽着陈雪茹往电影院里走。
身后传来张二炮的声音:“哥,我的座位跟你们咋不是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