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初升的太阳从远方的田野间缓缓升起。
洒下柔和的金黄色光芒,将整个乡村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影之中。
李爱国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惊醒。
揉了揉眼睛,从稻草床铺上爬了起来。
抬起手腕,发现时间才到六点半,外面的天还很黑。
他没有叫醒阎解成和张铁牛,自个推开门走了出去。
仓库的旁边有座三间宽的草棚,应该是公社里的大锅台。
灶台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曹大厨和老魏村长带着两个女社员在灶台前忙活。
“诶诶,老曹,你少放点小米,粮食要省着点用。”
“村长,怕啥啊,现在咱们公社里的粮食足得很。”
“过日子得宽备窄用,谁知道明年是啥光景,你听俺的。”
“行行行,老魏你这样下去,可就成了咱们附近的抠门村长了。”
“抠门就抠门吧,总比社员们饿肚子好。”
两人正说着话,老魏村长看到李爱国出来了,打招呼道:“司机同志,起这么早?”
“我们火车司机瞌睡浅。”
李爱国凑过去,从兜里摸出烟给两人递了过去。
就着锅灶烤起火来,暗自打量草棚内的情形。
土坯墙壁被熏得乌黑。
墙上那张【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的标语是新贴上去的,却已经泛黄了,在黑烟中哗哗作响。
大锅内咕嘟咕嘟冒泡,里面是小米稀粥。
曹大厨也是个老厨师了,从旁边的麻袋里抓出几把红薯干子扔进锅内。
红薯会让粥变得更加粘稠,让人有一种“嚼头”的感觉。
李爱国抽着烟跟老魏村长和曹大厨闲扯起来。
这边已经完成了公社改造,魏庄和周边几个村子的互助组和初级社组成了公社。
社员们除了睡觉的床,衣服,被子是自己的,其他的东西全部交到公社。
公社建立大食堂,自家的锅碗飘勺交给大食堂,然后大家都在公社大食堂吃饭。
这年月公社刚建立,粮食很充足。
别的公社都是大白馒头,白面条,好肉好菜撑着吃。
老魏村长却觉得那种吃法太造孽了,早晚会出事儿。
所以每顿饭都是面汤子和菜汤子。
忙的时候,多加几个窝窝头。
能够未雨绸缪,李爱国不由得高看老魏村长一眼。
老魏村长虽没文化,但是一辈子丰富的人生阅历,是那些小年轻没办法比的。
扯着闲话,天逐渐亮了。
大锅饭炖好后,曹大厨在里面加上一两滴油糊弄。
老魏村长敲响村口大树上的犁铧片。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从四面八方赶来,捧着盆儿罐儿拥到草棚门口。
由于桌子不够,大多数人都是打一碗蹲在一边吃。
黄家那两小脚老太太比较机伶。
她们刚开始先打不满一碗,快速吃完后再去打一碗吃,这样可以吃两碗。
有的社员一开始就打满满一碗,然后慢慢腾腾吃,等他吃完第一碗,锅里已经没饭了。
这年月村民的碗盆大多是土陶的,洋瓷碗的也有但很少。
普通老百姓绝不可能有洋瓷碗。
有洋瓷碗的人家,要么家里有人在城里“工作”,要么这家人有根有底,就连村口的供销社里也绝没有洋瓷碗卖的。
想到这里,李爱国在人群中也看到了供销社的刘老汉和刘大娘。
他们都捧着洋瓷碗。
一般的社员窝蜂似的乱哄哄聚成一堆。
双手捧着大碗高高地举过头顶,争着抢着让曹大厨给他们打饭。
这两人却静静的站到一边,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样。
他们看向大锅内食物的嫌弃眼神,是骗不过李爱国的眼睛的。
这种人以往肯定是过惯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日子,才会看不起社员们的吃食。
看来得想办法查查他们。
这时候阎解成和张铁牛也起了床,两人来到草棚前。
看到锅内的小米粥,连阎解成的脸色也绿了。
阎家日子节省,还是能吃到正宗棒子面粥的。
“别看着了,赶紧吃。吃了饭,阎解成还得回京城一趟,请机务段里派人来修理卡车。”
“铁牛再检查一下卡车,看咱自己能修好不。”
李爱国盛了饭,递给他们两碗。
见两人都有点难以下咽,李爱国又从兜里摸出饼干,塞给他们几块。
“把这玩意泡进粥里面。”
“嘿嘿,爱国哥,还是您对我好。”阎解成喜得嘴巴都合不拢。
昨晚也就买了两斤饼干。
分给阎解成和张铁柱后,李爱国手里还剩下三块。
刚准备掰开,放进碗里。
“叔叔,你手里拿的啥啊?”一个小男孩领着两个小姑娘出现在他面前。
男孩衣服补丁摞补丁,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无法辨认的污渍。
两个女孩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堆杂草。她们的小脸也是脏兮兮的。
小男孩乌黑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叔叔,你拿的是树根吗?俺娘说了,有些树根有毒,吃了后肚肚疼,要不俺帮你尝尝?”
小姑娘拧住小男孩的耳朵,咬着牙说道:“大宝,娘还说了,不能跟别人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