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主席……”
“哈德尔先生!”
“哦,哈德尔主席真的主动邀请我们参加?”
“我说的句句属实,您看,这是我的授权书!”
余玉溪摸出自己的授权书,都是德语,电影局领导也不认识,反正觉得高大上。
她又道:“柏林电影节的主会场叫动物宫,门前挂着一排国旗,哪个国家有影片入围参赛,这个国家的国旗就有资格飘扬在动物宫的上空。
哈德尔先生说中国开放了,就应该与世界多交流,他迫切的希望能在动物宫看到我们中国的五星红旗!”
余玉溪没说实话,她不可能说是柏林影展得罪了苏联,急需拉拢中国,她只需要让领导相信这个事意义重大就行了。
果然,领导脸上有光彩,笑道:“好,好!难得有外国友人对我们的电影事业如此看重,你这个事情我们一定支持,你先说说怎么个流程?”
“他们分参赛和参展,参赛作品的关注度最大,可以角逐各个奖项。参展就是拿去放一放,不评奖,因为他们有交易市场,各国片商都会去挑片子。
我身为唯一的选片人,就是挑选片子送去参赛,当然,我要先汇报给您,经您同意。”
“我不同意!”
汪洋砰的就闯进来,大声嚷嚷,余玉溪跟见了鬼似的,道:“老厂长,你怎么还在这里?”
哎!
领导更是头疼,刚才跟自己拍半天桌子了,要发行权要发行权,怎么可能呢?好说歹说哄走了,谁知杀个回马枪,还听到了对话。
“我不同意!”
汪洋大步上前,指着余玉溪道:“她是中影的职工,怎么能当什么选片人,这不合规定!”
“这并不冲突啊,怎么不合规定了?”余玉溪也不是善茬。
“哼!伱兼任这个身份,你就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汪洋怕什么,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道:“你负责中影进出口的吧?你想出口一部片,完全可以先把它送去电影节镀镀金,对你们中影是有好处,对其他影片却不公平,因为别的片子可能更适合电影节。
你能保证没有这种情况么?”
“我保证我能做到客观公正,何况也不是我说的算,要领导批准才能送出去!是不是,领导?”余玉溪问。
“呃……”
领导为难,别扯到我头上啊。
汪洋继续施压,道:“我敢打赌啊,她选的一定是上影厂的片子,她就是上海人!这不叫以权谋私,叫什么?”
“你,你别仗着资格老就诬赖人!我还没启动工作呢!”余玉溪气得不行。
领导插了一句:“有截止期限么?”
“参赛作品报名,截止到11月份!”
“哎,你看看,这么短的时间她上哪儿选片去?肯定去上影厂啊!你要是想反驳,你就来北影厂,那我信你公正无私。”
“老汪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领导脑袋疼,揉着太阳穴道:“你那个是武打片,哪有送武打片出海的啊?丢人嘛!”
“那我不管,她这个身份肯定不合规定,你要是想让她选片,必须把我们的带上!”
“人家是主席亲自授权的,我们私下给撤了,算怎么回事?中国正是要跟国外接触的时候,闹大了你负责啊?”
“反正我把话撂下,你们想出去,必须带上我们,不然谁也别出去!”
汪洋拍着桌子,扭头走了。
出门就一乐,他正愁怎么去欧洲呢,余玉溪自己送上门了,以后隔几天来闹一次,隔几天闹一次,不怕他们不答应。
屋里,领导苦着脸,道:“小余,你先选吧,然后拿来我定,老汪的事情我们内部研究。”
“好吧!”
余玉溪也走了。
她其实很心虚,因为她确实想去上影厂选片子——历史上,她选了一部上影厂的作品叫《燕归来》,这是大陆第一次参加欧洲三大展的主竞赛单元。
“……”
办公室里,领导思索着这件事。
汪洋的意思他懂,可武打片怎么能去电影节呢?去电影节一定要政治正确,有思想意义,体现中国的价值观才行,这点他跟余玉溪不谋而合。
但不同意,汪洋那个老头子又来闹。
老革命豁出脸来,谁也受不住。
“刚才小余说参赛和参展,武打片参赛肯定不行,那参展呢?”
领导琢磨了琢磨,决定开个会研究一下。
…………
“真的?”
“有柏林影展的选片人?”
汪洋回去,把陈奇叫过来一说,陈奇也惊喜万分。
“自称是大陆唯一一个,牛气的很,被我批评了一顿,脾气还挺冲。我告诉他们,必须带我们出去,不然都别想了。她本来就不合规定,中影职工当什么选片人,又是球员又是裁判嘛!”
“那您觉得事情能成么?”
“那个小余说什么参赛、参展,电影局肯定又搞那套和稀泥手法,让我们各退一步,可能去参展吧。”
“参展也行,能出去就行!”
陈奇也觉得辛苦,这标准已经降到多低了?能出去就行。
大陆这年头限制太多,他只得想方设法绕行,或者钻漏洞。
陈奇从不认为某个人是敌人,是反派,他面对的从来都是时代背景下那些自然形成的阻碍与困难。比如大陆的政策,比如港台那帮孙子,比如国际上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