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听了叶倾然这些作为,眸色又深了几许。
她似乎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运筹这些事情了,如她所说从入秋的第一场雨开始。如果不是她未卜先知,那便是知天文算无遗策了。
他第一次在边关见到她时,就被她手中一柄银枪吸引。他以为西疆女子都如青城那些莺莺燕燕,细声软语,娇揉造作。独她红马银枪,驰骋在边塞猎猎的风里。
那时的她虽连个正眼都不曾给他,便是见了也大多是嫌弃与冷傲的。可他还是把她策马奔腾的那副英姿记住,回青城后也会多看她一眼。
他现在无比庆幸,因为他多看的这一眼,让他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在了她小院着火的那天,又适时的抱住了她。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她的改变是如何发生的,似乎就在她睁眼的那一瞬。
“宋知庭的家人都死在了他家里,死于疫症。”萧楚又继续道。
“宋知庭对疫症防范的十分小心,听他衙门里的兵士说,他早就不充许妻妾孩子外出,甚至见外客都不行,怎么会染疫呢?”叶倾然提出疑点。
“自然是有人想让他们死。”萧楚蹙眉,“那几名杀手倒是说
了一些事情,他们都是自小在后夏训练的死士,奉命追随宋云。”
“奉谁的命?”叶倾然知道宋云与后夏关系匪浅,前世他所建国号就是大夏,他极有可能是大夏皇室后人。
“他们自己也不知主人是谁。”
叶倾然点头,她已经下令让诡门去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其实也不难猜,这么迫切地想要杀我,不是宋云就是萧奕。啊,对了,他们现在本来就是一伙。”
“未必。”萧楚垂眸,以他对萧奕的了解,他志大才疏又刚愎自用,恐怕不会完全信任阴险又野心勃勃的宋云。
叶倾然也点头,也清楚他的考虑。所以这次的刺杀……
“是宋云。他们本意是活捉你,悄悄带回青城。”萧楚直接告诉她答案,他的脸色黑得很。想到宋云猥琐地看着叶倾然他就恨不得抠了他的眼珠子,那种不上台面的东西竟然一直在打叶倾然的主意,他不能忍了。
“你且好好养病,朝廷派的赈灾官员不出几日便到了,我把事情交待好了,我们就回去。”
叶倾然点头,按照她与蓝默轩的预测,青霉素的效果很快便能抑制住疫病,各村镇的反馈
这几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若是一切顺利,她确实也可以回青城了。
“王爷,应水的鼠灾可还有别的村镇?”
“放心,已派人入村核察,情况如应水一般严重的只能用火烧了。各县已经在紧急搭建安置场所。”
叶倾然眼中满是忧虑,今冬汉水沿岸的百姓恐怕日子会很艰难。
几日后,叶倾然大好了,在衙门里遇见了魏同。他跟他的几位乡亲最近忙得很,各村各镇的跑,教给各村镇防疫的办法。俨然已经是专家了。什么灭鼠,清淤,制作防护手套、口罩,到处讲解讲卫生的重要性。
叶倾然听着魏同叙叙叨叨,不禁有些想笑。这糙汉子已经成了讲卫生的好榜样了。
魏同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黑脸微红,“郡主,其实我有个事想求您。”
“说吧,什么事?”
“这边赈粮已经下到村里了,我们村也抓紧种了二季稻,明年兴许不用挨饿了,我想把婆娘和孩子们都接回来。房子收拾收拾还能住,抓紧能种啥种点啥,日子也能凑和着过。”
叶倾然笑着点点头,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灾民重新对生少有了希望
。他们不再到处逃难,对疫病控制有好处,他们愿意回来自给自足,也减轻了国家赈灾的压力。
“另外,我还有个想法。”魏同又红了脸,“我看在县里在搭临时棚户安置没了房子的农户,其实各村各镇都有些没了主的房子,收拾收拾也能住人,是不是可以先安排人住进去,总比住棚子要强些。”
这个叶倾然倒真没想到,他还真是想了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这件事必须由县里,村镇一级一级做好调查。确认那些空房确实无主了,才能分配。分配条件也要有个细则。
她答应了魏同,便去找了常川知县,请他安排衙门里的师爷们拟个章程。常怀中也挺高兴,这减轻了他很多压力,能省下盖棚子的钱买粮买种子,他乐不得。
于是此法在常川县施行见了效果后,又向临近村县推广,不出半月安置的事也有了大进展。
叶倾然和萧楚分别安排好了手里的事情,终于返程了。蓝默轩不与他们同行,选择留下,说是奉了师傅之命,要对疫症的成因做全面的调查。
更让叶倾然和萧楚没想到的是,沿途府县百姓,自发的为他们送行。
从常川县县城,到庆水,甚至各地官道,到处都送行磕头的百姓。
萧楚骑在马上面色没什么变化,叶倾然看着他柔和了些许的眸光,心底却是喜悦的。他没有像前世一般落下暴戾噬杀的名声,他的眼神里还有温柔。
他们一行的队伍终于离了汉水,沿途的叩谢的百姓才少了些。而他们又看到了另一种情景,原来逃难离开的百姓,正三三两两的返乡。
这恐怕是最让叶倾然心慰的了。因为心情好,叶倾然也不愿坐马车,一路都着男装与萧楚一起骑马而行。秋高气爽,风轻云淡,策马狂奔。
离汉水遍地泥污,尸鼠横行的记忆仿佛越来越远,叶倾然望着远处天边的桔色的夕阳,轻叹了一声,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民生艰难,若为君者都能真实地感受升斗小民的艰难,励精图治,能者治世,就算这条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