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微从冰箱拿了冰淇淋,跟卞睿安坐在沙发上吃。
“双倍黑巧,是不是很苦?”时微一边吃着自己杯子里的开心果味冰淇淋,一边把勺子往卞睿安杯子里伸。
“不苦。”
“真的?”
“你尝尝就知道了。”卞睿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笑,但这笑容仿佛不比往日轻松。
时微认为一定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因为听了母亲那些话,现在看卞睿安,总觉得有一层雾蒙蒙的悲伤笼罩着他。
说是悲伤可能不够准确,总之他在时微眼里的形象突然变得十分落寞。
时微觉得他好像跟自己一样,是大千世界里无人问津的孤儿。纵使卞睿安的爷爷和小叔十分疼爱他。
可能是自私吧,她想要把卞睿安拉到己方孤儿阵营里来。挺不好意思的,也没问过别人同不同意。
卞睿安捕捉到了时微钩子一般的眼神,也转过头来盯着她看。
时微没有躲开,他也没有后退,俩人就这样默默对视着。
“你哭过了?”卞睿安忽然问。
“没有啊。”时微语气坚定地摇头。
卞睿安伸出手,飞快指了她绯色的眼角:“这里还很红。”
轻微的触碰,像飞鸟掠过水面时那轻轻一点,在时微又苦又涩的心脏上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心劲一松,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没关系,”卞睿安用手指给她擦眼泪,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只是重复说道,“你想怎样都没关系。”
透过模糊的视线,时微仿佛看到卞睿安也红了眼眶。但这大概率只是错觉,毕竟十多年来,她从没看卞睿安掉过眼泪,而且他此时此刻,应该也没有要流泪的理由。
十分潦草地哭完一场,时微把半融化的冰淇淋吃了个精光,身体里有种冰火交融的疼痛和畅快。
“好想快些长大。”她咬着冰淇淋勺子对卞睿安说。
卞睿安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倒是希望,可以回到更小一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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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睿安今晚独自打球时,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在过去,他大部分时间扮演的都是替时微解决问题、带时微走出困境的角色。他没有想到,因为父亲的缘故,自己会猛然坠地,成为时微新的问题和困境。
这种落差让他难以接受,心里几乎生出了一种愤恨。这种愤恨寻不到具体落点,他只好把所有混乱的情绪发泄在篮球上。
可怜的篮球被他砸了又砸,砸了又砸。球场周遭寂静无声,只有他的心脏和篮球在发出躁动的碰撞。
筋疲力尽回到家,看到躺在沙发上安静睡着的时微,卞睿安的心情变得更加难以言状了。他半跪在沙发边,盯着时微的面容,脆弱又美好的面容,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微那时小小白白的一只,缩在彭阿姨裙子后面,软乎乎的小手抓着裙子不敢放,像是抓着救命绳索。她眼睛通红,总像是要哭,卞睿安第一眼就觉得她像只兔子。
相处时间久了,他发现这只小白兔子其实生了颗狼心。
时微有很多欲望,她骨子里的攻击性并不薄弱,但她为人太谨慎了,这种谨慎把一切外显的锐利都掩盖起来。
她就像第一次投生为人的野兽,在人世间走得战战兢兢。
因为她走得不稳,所以卞睿安总是想要扶她一把。
可这种相处模式还能持续多长时间?近年来,卞睿安脑子里无数次浮现过这个问题。他想不出答案,也就总是逃避回答。
彭惜今天在学校里的那一席话,让卞睿安逃无可逃了。
他的头顶上仿佛有只秒表正在倒计时,时间一到,他的兔子和小狼都会消失。
这种可能性让他感到惶恐。
同时他又发现,自己真是自私得可以。明知会成为时微新的困境和问题,他还是舍不得远离她,舍不得放下她。
客厅的光亮让卞睿安心烦。
他的心思见不得光,于是他起身把灯关了。
不要灯光,要什么灯光,如果能将太阳一并射落就好了。他和她就这么藏在无光无影的黑暗里,谁也找不到,谁也分不开。
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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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当天彭惜没来学校,这正合时微之意。
卞睿安给她拍了很多照片。不得不说,他的拍照技术真是超烂,已经足够专注用心了,成品还是不能入眼。不是对焦有问题,就是构图有问题,或者直接曝光过度,连照片正中的人像都呈现不清。
幸亏苟利云和秦清河在场,给时微留下了许多清晰好看的影像。
时微不是热爱拍照的类型,但她喜欢记录每一场演出。
回顾演出照片和视频,就像是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给她一种踏实而又充满希望的感觉,至少能够证明,自己在持之以恒往前走,无论快慢。
为了庆祝演出圆满,校庆后的第二个周末,卞睿安决定带时微去龙鸣山看萤火虫。
两人都装着心事,双方都担心因为自己状态不好,影响对方的旅途体验,所以卞睿安叫上了程玉生,时微叫上了苟利云和秦清河。
出游当天,段嘉木居然也黏在苟利云屁股后面跟来了。
前往龙鸣山的路上,苟利云一直在跟时微道歉,说段嘉木软硬兼施地纠缠了她大半个星期,实在是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时微无奈笑笑:“来都来了,就好好玩儿吧。我也没那么讨厌他。”
下午四点,一行六人,在龙鸣山脚下一处民宿落了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