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多年来精心保存,依然抵抗不了纸张的自然老化。
幸运的是,信上的字用黑色钢笔墨水写的,未曾变色或者褪色。
标准的A4信纸,一条条红色的实心横线笔直,能写下许多内容。
照片里的这封信,却只在最上方写了两行。
第一行:报答祖国,别报答我
第二行:周应启
字迹和周时寂书房里那幅字上面的九成像。
隔天,林蝉在清晨六点的闹钟里睡起。
夜里经由管家指引洗衣房的所在,她的牛仔裤和T恤已经洗好并烘干。
洗衣凝珠留香在了廉价的地摊货上面,布料都仿佛变得柔软,可能心理作用产生错觉,穿在身上竟比原来舒服。
原本林蝉计划赶早公交,架不住管家亲切而热情地邀请她吃早餐,更架不住诱人的餐品勾出林蝉的饥肠辘辘。很没出息地,林蝉将离开的时间推迟到早餐结束之后。
早起的只有林蝉,其余人依旧深陷梦乡,偌大的餐桌都像被林蝉霸占。
昨夜庆生派对的痕迹悄无声息地收拾了个干净,房子的空间愈发显得大,鲜活的人气淡无踪影。
午夜零点的钟声一响,灰姑娘打回原型?
当然林蝉自知连灰姑娘都比不上。只是同样来到王子的梦幻宫殿,梦醒之后,她得清醒地回去她真正该待的平凡人间。
能带走的不属于她的东西仅仅那把长柄伞。
临走前,林蝉摸着圆环上“SHIJI”几个字母,考虑过,可以交给管家代为归还。
最终没能敌过晦涩的私心。
约莫七、八分钟,周骁开车匆匆追上步行在绿荫大道的林蝉:“上来,我送你回学校。”
系上安全带,林蝉弯唇:“生日快乐。”
周骁瞍她一眼,眼神莫名地复杂:“……谢谢。”
他头发支楞八叉的,夜里冒出的细微胡茬没来得及刮,套的上衣还是柯力昨天身上穿的而不是他自己的衣服,错得离谱。
总而言之,神情委顿、精神萎靡,活像受了严重的情伤,离破碎只差一步。
或许可以把“活像”去掉?昨晚林蝉就猜,他是不是跟洛清濛告白、遭到洛清濛的拒绝。
没问。不可能问。也没必要问。
周骁同样沉默。
沉默延续至京州大学北区宿舍的北门外。
林蝉解开安全带:“我进去了,你返程路上注意安全。”
周骁却没有马上打开车门锁:“林小蝉。”
林蝉身边和她混熟了的人,习惯往她的名字中间加个“小”字。周骁当初听见她的舍友这么喊她,跟着喊到了现在。
“嗯,你说。”一开始就看出他特地送她是有话,林蝉替他憋得慌。
周骁酝酿了一路,到现在也没完全酝酿好,挑挑拣拣道:“你先答应我,一会儿别哭鼻子。我最烦女人哭哭啼啼了,不要指望我会心软安慰你。”
“嗯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哭。”林蝉想笑,要让她哭鼻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虽然认识她的三个多月里不曾见过她的泪水,但周骁还是不太相信她的保证,继续酝酿措辞,力求最小限度地伤害她的心灵。今天的伤心人,有他一个已经足够。
林蝉耐心静待。她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时间又往后推移五分钟,周骁依旧酝酿无果,他意识到自己一个男人竟然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长痛不如短痛,应该快刀斩乱麻。
——“林小蝉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你不喜欢我,以后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这辈子只喜欢洛清濛一个人。”林蝉回忆,“你身边需要一个公开的女朋友,完成你追求洛清濛的计划,如果我愿意,你给我机会帮你这个忙,成为你的女朋友。不过一旦计划完成,你和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明明是他向林蝉挥刀,周骁的心口反倒被狠狠扎穿。他脸色愈发晦暗,只想赶紧回去继续疗伤。
七七八八的纠结便瞬间烟消云散,他取出准备好的一张银行卡,递向林蝉:“拿着,里面有点钱。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