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也每年进京述职,我便装扮成他的下人也跟着去。你们一定好奇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进京去做什么?”
吴书年慢慢挺直了腰背,目光幽远深邃。
“我父亲在你们眼里,或许是乱臣贼子,但在我心里,他就是个大英雄。
英雄可以做惊世骇俗,把天都翻过来的大事;也可以孤独的死在冬至的夜里,那都是光明磊落。
我这一生在他的庇护下没什么出息,窝窝囊囊,躲躲藏藏,但……”
他急促的换了口气。
“但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就不容许有人诬蔑他,不容许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所以每一年进京,我都在暗中调查杀害郑家真正的凶手。
直到三年前,我开始服用还魂丹,我,我……我再也没有力气为我的大英雄平反了。”
眼泪从他深深凹陷的眼眶中落下来。
周也走上前,轻轻拥住了吴书年,沉声道:“这三年,都是我一个人进京,除了述职和买药外,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机会。”
晏三合:“什么机会?”
“查案这条路之所以走不通,是因为我是外官,根本接触不到京城的水,更不要说探一探它的深浅,而你们……”
周
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个僧录司右善世,一个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你们不仅身在水中,而且熟悉水性,深知它的深浅。”
“你要我们查郑家的案子?”裴笑惊得脱口而出。
“我们帮你们化念解魔。”
周也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晏三合,谢知非,裴笑,一字一句。
“你们帮吴家父子平反,找出屠杀郑家的真正凶手,祭奠死者的亡灵,也能让书年和我……死而瞑目。”
每个字都生硬着碰着三人的耳膜,不等他们作出反应,面前的吴书年嘴一张,一连吐出好几口血来。
“书年?”
“主上!”
吴书年冲周也惨然一笑,“对不起,阿也,这一回我没忍住!”
周也脸色大变,手往他身下一抄,把人打横抱起来。
“三位,我等你们半个时辰,也只等你们半个时辰。”
院子里空落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
事情到这个地步,所有的谜底都已经解开。
下面要做的,是选择。
可怎么选择呢?
晏三合看着水缸里的鱼,平静道:“我们各自表态吧。”
裴笑看看晏三合,再看看谢知非,“表态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们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晏三合:“我信!”
谢知非:“我不信!”
裴笑白眼都翻不出来。
看!
自己内部不统一,怎么答复别人。
裴笑问:“晏三合,你为什么信?”
晏三合:“因为他们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劲,来给我们编一个谎。”
裴笑又问:“谢五十,你为什么不信?”
谢知非看了晏三合一眼。
“四部同时查一个案子,谁在其中做手脚,都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案卷我亲眼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你为什么会去看郑家的案卷?”裴笑愣了愣。
谢知非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这个案子的案犯,到现在都没有抓住,每年考核,四部都要旧事重提,我们五城兵马司不看案卷,如何拿人?”
“谢知非。”
晏三合直视着他,“你给我一个吴书年说谎的理由?”
“晏三合。”
谢知非回敬她,“那你给我一个吴书年没有说谎的理由?”
晏三合:“吴关月爱民如子这一点,你承认吗?”
谢知非:“承认。”
晏三合:“他的爱民如子,带来两个后果。”
谢知非:“哪两个?”
晏三合:“一个是大齐的百姓
到现在都在念着他的好。”
谢知非:“另一个?”
晏三合:“周也受他的影响,也爱民如子。”
谢知非眉一压,“然后?”
晏三合:“吴关月在造反逼宫时,屠杀的是陈氏一族,连那个叫孙斌的老臣都留着没杀,可对?”
谢知非四肢一僵,语速明显慢了下来:“对!”
晏三合:“由此可见,这人不会滥杀无辜,可对?”
谢知非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我记得,当时在解晏行心魔的时候,就对你父亲说过一句话,我说冤有头,债有主,还轮不到郑将军一府。”
晏三合屈指敲敲缸沿。
“郑将军一府除了郑老将军以外,还有谁是该死的?”
轰!
谢知非耳畔轰鸣作响,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而心底的咆哮却不断地涌上来,几欲冲破这原本不该属于他的皮囊。
没有人该死,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爹是无辜的;
我娘是无辜的;
我妹妹是无辜的;
还有我……
我也是无辜的!
佛说善人行善,从明得明,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还死在刀山火海中?
为什么?
“谢知非,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