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做好了被人盘查的心理准备,所以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向裴寓请教了一些医学方面的常识。
哪里知道,那两个兵卫根本没有多问,冲裴寓点点头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裴太医,为什么不查?”
“也不看看是谁带来的人!”
裴寓骄傲完,扭头看她一眼:“但后头那一关,你得自己过,那人不看僧面,不看佛面,谁的面儿都不看。”
正说着,那人已近在眼前。
五十左右的年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普通,穿着也很不打眼,背手站在院子门口,神色淡淡。
“那人叫陆大,是陆府的管事。”
裴寓无声翻了个白眼,“手底下没管几个人,脾气倒不小。”
晏三合低声道:“他和陆时是亲戚吗?
“鬼知道!”
裴寓走上前,冲那陆管事一颔首。
陆管事目光瞄了晏三合一眼,“裴太医,这位是……”
“我收的女医童,带出来见见世面。”
陆管事脸色不好看,“裴太医,我家大人可没什么世面给你家医童瞧。”
“怎么没有呢。”
裴太医冷笑一声:“一个伤寒,治了大半个月都没治好,这世面可大了去。”
晏三合上前一步,刚要行礼说话,裴太医伸手把她往后一拨。
“怎么着,瞧不起我家女医童?实话和你说吧,她连死人都能治。”
晏三合:“……”
不是说好这一关,让她自己闯的吗,怎么连话都不让她说了呢?
陆管事目光上上下下看着晏三合,半晌,才点了下头。
这就放了?
晏三合赶紧敛眉垂目,冲陆管事行了个礼。
冲他行什么礼,冲你师父行礼才是正理。
裴寓傲气上来,“小晏子,扶着些。”
小晏子赶紧上前扶住裴寓的胳膊,毕恭毕敬道:“师父,您当心脚下。”
“嗯!”
师父趾高气扬的跨进了门槛。
经此一遭,晏三合又得出一个结论,小裴爷的嘴硬心软的毛病,也是从他亲爹那儿遗传来的。
她轻轻捏了一下裴寓的胳膊:师父,谢了。
裴师父眼都没眨。
谢啥,后面我是真帮不了,看你自个的命吧!
……
病重的人住的屋子,几乎都有一个特点:不通风,空气污浊,且房里有异味。
但眼前的这间屋子不仅不暗,不闷,不浊,反而很清爽。
晏三合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两扇大开的窗户上,意外发现窗
台上,竟然摆着一只美人瓶,瓶里插着两枝桂花。
这人竟比山上的唐老爷,还有几分闲情雅致。
这时,裴寓已经走到床榻前,撩起衣裳坐下,“陆大人,伸手吧,我来替你把个脉。”
晏三合把医箱放下,悄悄把目光挪过去。
这一挪,她的呼吸倏的停住。
这是一个极为苍老的男人,散着一头的白发,眼窝凹陷,眼皮松弛下垂,以至于将整个眼睛都遮盖住。
双颊因为瘦深陷进去,衬得颧骨异常的高;唇很薄,薄得近乎看不见。
晏三合在抄季家的时候见过陆时一面,没太多记忆,但似乎那时候还没有苍老至此。
这就是唐之未喜欢的男人吗?
可除了老,她看不出半点特别之处,甚至连唐老爷的一半风采都没有。
或许是晏三合的目光太过灼热,原本闭着眼睛,任由裴寓把脉的陆时,忽的睁开了眼睛。
这双浑浊眼睛一睁开,晏三合心微微一跳,赶紧把目光挪开。
眼中的暗芒太锋利了,一点都没有因为病痛而减淡半分,甚至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这种锋利,和初见谢道之时,他眼中流露出来的锋利还不大一样。
谢道之的锋
利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锋利;
但这一位……
是那种能让你无所遁形的锋利。
陆时这一眼过后,又很快闭上了眼,晏三合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恰这时,裴寓的脉已经诊完,摸着一点稀疏的胡子,沉吟道:“陆大人的病……”
“很快就好了。”
陆时依旧闭着眼睛:“劳裴太医和陛下说一声,臣再过三日就能上朝。”
裴寓听完这一句,简直要热泪盈眶。
我的娘咧,头上的乌纱帽保住了。
“恭喜陆大人,终于病要好了,我这就……”
裴太医余光扫过晏三合,话峰一转,“到外头给陆大人拟个方子去,徒儿,你替师父在这里看着陆大人。”
“是!”
“陆管事,磨墨。”裴寓瞅了陆大一眼,想把他支出去。
“裴大人自己动手。”
陆管事一双鹰眼冷飕飕地看着晏三合。
晏三合立刻明白,这位陆管事是不放心陌生人呆在陆时的房里。
她赶紧冲裴寓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到外头去。
裴寓无奈,只得转身去了外头。
一个方子再怎么磨蹭,以裴寓的水准,一盏茶的工夫顶天了。
换而言之。
晏三合只
有一盏茶和陆时说话的时间,还得在陆管事的眼皮子底下。
话要